“没聊啥,我不放心回来看看红霞。”董艳丽起身边说边去接赵老师的书包,但赵老师没有递给她。“真是好姐妹,饭都顾不上吃了,伙房开饭了,快去吃饭吧!”董艳丽脚刚迈出门,赵老师又嘱咐道:“别忘了,把谷红霞那份带回来!”
董艳丽“嗯”了一声走远了。
目送董艳丽出了院门,赵老师才转回头,“感觉咋样,脚还疼吗?”
“咋不疼呢,胀得慌儿疼。”谷红霞小声道。
赵老师拿出老白干酒,问“有碗吗?”谷红霞说,“厨房里有碗。”赵老师起身又坐下,“老乡没在家,用人家东西不礼貌,唉,有饭盒盖没?”
“有,饭盒在书包里。”
赵老师拿过来书包,取出饭盒盖,把酒倒在盒盖里,又从兜里掏出火柴和手绢,划着火柴把酒点着了,蓝色的火苗燃烧起来,赵老师用手绢蘸下火苗下的酒,要往谷红霞的脚面上擦,谷红霞吓得身子向后挪动,说,“这多热呀,烫不烫啊!”
“放心吧,烫不着,我还能害你呀!”赵老师一把拉过她的小腿,用蘸过酒的手绢在脚面上搓了起来。
一连几下搓蹭,谷红霞的脚面明显红了起来,“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谷红霞扭动下脚说:“好像好一些了,不那么疼了。”
“那好,再搓搓。”赵老师一手握住她的脚脖子,一手蘸着酒,又继续搓了好一会儿,直到那火苗越来越小,酒快燃烧干了。
经过这一番“治疗”,谷红霞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她要下地试试,“能行吗,可别逞能啊!”赵老师不无担心地说。
“你扶着我点。”谷红霞蹭到炕沿边上,双腿耷拉到地上去够鞋,赵老师蹲下身,把鞋穿在谷红霞脚上,谷红霞右脚先着地,她轻轻把左脚触到地上,收回支撑的右脚,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左脚上,一瞬间谷红霞“哎哟”一声,险些摔倒,幸亏赵老师就在身边,他手疾眼快一把抱住了她。
就在这时武鹏飞闯了进来,见赵老师和谷红霞抱在了一起,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愣啥,快伸把手把谷红霞放炕上。”赵老师反应快一句话就把刚才的尴尬化解了。
武鹏飞上前和赵老师搀着谷红霞的胳膊,谷红霞坐到炕上。
“不让你下地,非逞能,这脚还得养些日子。”赵老师这话是说给武鹏飞听的。
“用酒一搓感觉好不少了,我寻思试试能下地不,没想到还是不敢用力。”谷红霞瞅着武鹏飞说,她担心刚才那一幕会让武鹏飞起疑心。
赵老师拿起饭盒盖去了外屋,谷红霞瞅了一眼放在炕上的赵老师书包,“哎,你去帮赵老师洗下饭盒盖。”谷红霞支走了武鹏飞,迅速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那个红色日记本掖在了行李卷底下。
赵老师和武鹏飞进了屋,谷红霞镇定的坐在炕上,身体靠在了行李卷上。
赵老师背上书包,“你好好养伤吧,这几天不用下地干活了,对了,开的红药按时吃,那药挺管用的,”然后转身对武鹏飞说,“咱俩走吧。”
谷红霞从被子底下抽出日记本,赶紧看了起来,门突然开了,谷红霞吓了一跳,神色紧张地把日记本又塞到行李卷下边。
进来的是王静宜,“你干啥呢,咋慌慌张张的?”
“没,没,脚受伤了,疼的。”谷红霞遮掩道。
“听说你脚崴了,好点没?”王静宜问。
“刚才赵老师用酒搓了搓,强了点,吃完饭了?”
“嗯,我吃的快先回来了,她们马上就回来。”
话音刚落,董艳丽等十几个女生就进了屋,杨晓娟、刘凤珍她们几个听说了也过来探望谷红霞。
董艳丽放下饭盒说:“你饿坏了吧,快吃饭吧!”
“我不饿,那啥,我先方便一下。”
“你能下地吗?要不让谁背你吧!”董艳丽说完吐了下舌头,她差点把武鹏飞的名字说出口。
谷红霞眨了眨眼,“能,你们扶我一下。”
女生们搀扶着谷红霞,一步一挪地出了屋子,去了院子里的厕所。
王静宜趁没人的功夫,从行李底下摸出了那个日记本,揣进了兜里,也来到了院子里。
谷红霞回到屋子里,洗了手开始吃饭,杨晓娟、刘凤珍等女生心意已到就陆续回去了,王静宜以送她们的名义也溜了出来。
来到僻静处,王静宜马上翻开日记本看了起来,她看得囫囵半片的,心想杜子明应该能看明白,就来到了杜子明住的老乡家,从院门口向里望,看男生们都在屋里,她没有贸然进去。
她在门外徘徊着,这时刘向阳从屋里出来。“哎,你帮我喊下杜子明呗,我找他有事。”
“啥事呀?跟我说呗,我帮你转告。”刘向阳笑嘻嘻地说。
自从在刘凤珍那儿碰了钉子,刘向阳就对王静宜萌生了好感,他私下里曾对方文友说,“王静宜篮球打得真好,那双大白腿……”后来方文友也注意到,每当女子篮球队训练比赛,刘向阳都是忠实的观众,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王静宜,王静宜成了刘向阳的情感备胎,这也是他对丁玉萍暗示的信息暂无回应的原因。
“用你转告啊,咋那么欠呢,快去叫杜子明。”王静宜损了刘向阳一句。
“唉唉,说话能好听点不,嘴咋那么损呢,求人还这么牛!”平时话不多的刘向阳遇到意中人,话也多了起来。
“叫你喊个人咋这多废话,去不去,不去我自己进去了!”
“威胁我呢,愿意喊你自己喊呗,关我屁事。”说罢刘向阳向村里走去。
王静宜急忙跟了过去,一把拽住刘向阳的手,“喂喂,还是你去吧,我去不方便,我真有事。”
“能有啥大不了的事啊,整得跟班干部似的,你俩不是要去幽会吧?”
“说啥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去拉倒!”王静宜白皙的脸明显红了一片,好在天色暗了,刘向阳没注意到这个变化。
“咋还急眼了?不就开个玩笑么,至于吗?别急头白脸的了,我给你喊去。”
刘向阳转身进了院子,却见杜子明一步三晃地走了出来,“你出来的正好,王静宜找你呢!”
“她找我干哈啥?”杜子明警觉地问。
“我哪知道哇,你问她去吧,就在外头等你呢。”
杜子明眼珠子转了几个个,心想她找我干嘛,想干什么?站在门口进退未定犹豫时,王静宜探头探脑地溜到了门口,两人的目光相遇了,王静宜神叨叨地伸出右手回招他,杜子明鬼使神差地跟了出来。
天完全黑了下来,村子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楚。王静宜躲到一棵老杨树后边,杜子明跟了过去。
“啥事啊,整得跟特务接头似的。”杜子明嘟囔了一句。
“好事!”王静宜从兜里掏出日记本,“这是赵老师的日记本,记的都是班里的事,我翻了一下没看明白。”
杜子明接了过去,翻开本子,但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这太黑了,我拿回去看看。”
“看完想着给我,我还得还回去呢。”
王静宜这句话提醒了杜子明,他问道:“这日记本你咋拿到的呀?不会是偷的吧?”
“你才偷的呢,甭问了,快看,明天还我啊!”
“好,我这就回去看,明早就还你。”
“哎,看的时候注意点,别让其他同学发现。”看杜子明走了,王静宜又叮嘱了一句。
王静宜回到老乡家,董艳丽问:“静宜你噶哈去了?”
“晚上吃多了,出去散散步,消化消化食。”王静宜不冷不热地说,然后拿脸盆准备洗漱。
董艳丽和谷红霞对视一眼,轻点下头。
原来,谷红霞吃过饭,看屋里只剩下董艳丽,就想趁这机会看日记,她伸手向行李底下摸去,却不见了日记本,把行李挪了地方,又铺展开查找,也不见日记本踪影。
谷红霞慌了,把事情经过跟董艳丽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两人断定王静宜嫌疑最大。
王静宜脱了外套,穿着背心去厨房舀水,董艳丽迅速把王静宜上衣的两个兜摸了一遍,然后冲谷红霞摇摇头。
王静宜进了屋,洗完脸,拧干了毛巾。谷红霞朝董艳丽努了努嘴,意思是让她注意下裤子,董艳丽会意地点下头。
“静宜你不烫脚啊,老乡烧了一大锅热水,烫烫脚解乏。”董艳丽说。
“烫脚还得脱裤子,这屋里锃明瓦亮的,不烫了。”
“烫吧,可解乏了,把灯关了不就得了。”董艳丽说。
“还是你聪明,我咋没想到呢!”
王静宜又舀了一盆热水进屋,坐在炕边,董艳丽顺手拉灭了灯。王静宜脱下裤子泡脚,又弯下腰洗了下小腿。
趁这工夫董艳丽把那条裤子摸了个遍,她失望地掐了谷红霞一下。
王静宜烫完脚,穿上裤子才开灯,一点也没感觉到这期间有人动了她的裤子。
谷红霞和董艳丽又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如果王静宜没拿,那拿日记本的会是谁呢?
杜子明回到老乡家,十几个男生都在炕上或坐或躺,唠着闲嗑,扯着闲篇。
杜子明见向云龙枕头边上放着手电筒,便笑嘻嘻对正在用耳塞机听半导体的向云龙说:“云龙,手电借我用一下,去趟厕所。”
向云龙没有反应,杜子明才意识到耳塞机闭塞了他的说话,便扒拉了向云龙一下,说,“借手电用一下。”
向云龙点下头表示同意,杜子龙拿起手电出了屋。
向云龙听了半个多小时半导体,想去趟厕所回来休息,见杜子明没回来,随便问道:“杜子明回来没?”
“借了你手电一直没回来。”于得水回应了一句。
“上厕所这么长时间,不会掉厕所里了吧!”向云龙开个玩笑,引得同学一阵大笑。
向云龙摘下耳塞子,提上鞋自然自语道:“我出去找找。”
看向云龙出了屋子,坐在边上的关来福拿起耳塞子塞到了自己的耳朵上,只听传来“现在播报塔斯社新闻……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
关来福心里一惊,眉头一皱,他摘下耳机塞到了孙爱军的耳朵上,躺在炕上眯着的孙爱军,被耳机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骨碌一下坐了起来,指着关来福道:“你,偷听敌……”未等孙爱军“台”字说出口,关来福一把堵住了他的嘴,挤了好几下眼睛,贴着他的耳朵说:“别声张,保密!”
看关来福神秘莫测的样子,孙爱军没再吱声。
这一切都没逃过于得水的眼睛,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了地,走到向云龙枕边,把半导体的调谐开关拧了拧,又拔掉了耳塞子插孔,里面传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声音。
于得水知道向云龙出于好奇,也是为了提高自己安装半导体的能力,才安装了这台能接收短波的半导体,主观上绝没有想收听敌台的意思。刚才关来福的举动,使于得水意识到向云龙可能听了短波。收听敌台在当时的政治形势下是极其严重的错误,甚至可以说是阶级立场问题,里通外国问题,怎么上纲上线都不过分,为了保护同学和朋友,于得水不能不出手,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于得水披件衣服出了屋子,他想和向云龙核实一下。正好向云龙回来了。
“找到杜子明了吗?”
“没有,这小子顺着尿道不定跑哪去了。”
“喂,你刚才是不听短波来着?”
“啊!”向云龙一愣,“是啊,咋地啦?”
“刚才关来福动了你的耳机子,还让孙爱军听了,鬼鬼祟祟的,我看事不好,把台给调了。”
“哦,没事,他听了能咋地,还能诬陷我偷听敌台呀?”
“这事不好说,你还是小心点为好,别听短波了。”
“嗯,好,我注意一下。”
于得水和向云龙刚进屋坐下,杜子明一脸沉重地回来了。
“哎,你噶哈去了,才回来!”向云龙看着杜子明气就不打一处来,这里也包含着对关来福偷听他半导体的气。
“我,上厕所了。”
“厕所哪有你呀!”
“那厕所太埋汰了,我我去的大队部厕所,”杜子明顺嘴编瞎话的能力很强,张口就来,顺嘴就说。“给,这是你的手电,还你了!”
向云龙接过手电,摁了下开关,电珠只发出微弱的光,显然快没电了,“你噶哈了,咋用没电了?”
“没噶哈呀,就上厕所照了几下,”杜子明解释道。
“不可能,来的时候我新换的电池,哪能这么快就没电了,你指定一直点着来的。”爱好无线电的向云龙对电池的使用效能了如指掌。
杜子明装得一脸无奈,摊着双手道:“我真没一直点着,你爱信不信,借个手电还沾包了!”
“好了好了,别叽咕了,没电也好,也不用借了。”于得水劝了劝双方。
这一夜关来福和杜子明很晚才睡着。关来福想向云龙听敌台这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需不需要向赵老师汇报,他的目标不是报复向云龙,而是利用这件事抬高自己,取代成东方。现在自己手里有两个炸弹,一个是成东方早恋的事,这是能置成东方于死地的,另一个是向云龙听敌台的事,这对胡为民一伙也是沉重的打击,但眼下还不是出手的时候,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躺在炕上的杜子明,眼睛是闭着的,但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方才在日记本上看到的那些话,像定格的画面一样不停地进入脑海,他几乎读懂了日记的全部内容,有些省略的东西他也用自己的想象弥补上了,以前自己还怀疑搞不准的事现在几乎真相大白了。他纠结的是怎么利用好这些东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入团了,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行了,赵老师若是知道自己看了他的隐私日记,他能不让我入团?想到了这儿,杜子明嘴角咧起一丝笑容…
这个夜晚迟迟睡不着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赵老师。回来后他想把今天的事记下来,却发现日记本不翼而飞。日记本真的丢了他倒不怕,那些事都记在了他的心里,但要是让同学捡去可坏菜了,哪怕是外班同学捡去都麻烦,因为那字体各班同学都是认识的。赵老师把一天经过的事重新捋了一遍,他初步断定问题出在为谷红霞搓脚那个时间段,当时在场的人只有谷红霞、董艳丽和武鹏飞三人,他又想起那天李素云给他日记本时,武鹏飞看见了,所以赵老师想当然地把目标锁定在了武鹏飞身上,把谷红霞和董艳丽排除在外了。武鹏飞为什么要拿这个日记,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他看了后会有什么反应,怎么让他把日本交出来,还是我自己取回来,怎么办才最妥当,一时间赵老师理不出头绪,困劲上来他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早上起来,头脑清醒了许多,赵老师看了下挂在墙上的日历,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末。洗漱后他来到了男生住的老乡家。
“方文友,吃完饭你回市里一趟,给同学们办点副食,利用你母亲在商店的关系,最好买几斤肉和鸡蛋,再买点粉丝、淀粉、大酱、味精什么的,这是二十块钱你拿着。”
赵老师的话让方文友吃了一惊,心想肉和鸡蛋都是凭票供应的,这是让自己走后门啊!看见于得水投来的目光,方文友接过赵老师手里的钱。
“你先去队部吃饭,然后就出发,到新城子坐火车,三站就到沈阳了,争取晚上赶回来。哦,对了,你顺便去看看白凤玲,她若好了你俩一块回来。”
“好的,一定完成任务。”说罢方文友和大家一起去吃饭了。
屋子里只剩下赵老师了,他迅速地把武鹏飞放在行李卷上的旧书包打开查看,日记本没在里边,他又铺开行李卷,什么也没有,一急之下,他把屋里所有同学的书包和行李卷全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他坐在炕边沉思了一会儿,这时房东大姨过来问他找什么,赵老师搪塞一句就走了。
房东大姨莫名其妙,心想这老师咋乱翻同学东西呢?
幸亏杜子明走时把日记本揣进了兜里,不然就落到赵老师手里了。
赵老师回到大队部,吃饭时不停地撒目武鹏飞,大大咧咧的武鹏飞今天也不知怎么心细起来,他看赵老师老是瞅他,就上前问赵老师有事吗?
赵老师端着饭盒走到一个僻静处,武鹏飞跟了过来,“喂,你看见我的日记本没?”
“日记本?啥日记本?”武鹏飞莫名其妙地反问。
“就那天李素云给我的红塑料皮的日记本。”
“哦,我想起来,没看见。”
“真没看见?”赵老师锐利的目光盯着武鹏飞。
武鹏飞摊着双手抱屈地说:“您咋还不相信我呢?真没看见!”
“没看见没看见吧,唉,你留心点,看见谁拿了告诉我。”
“好,我一会儿问问同学谁看见了。”
“不用,别问,注意一下就行了。”
看赵老师神经兮兮的样子,武鹏飞也预感到这个日记本有点不同寻常。
方文友吃完饭,和胡为民、于得水、向云龙告别,赵老师走了过来,“路上注意安全。另外,肉和鸡蛋都是凭票供应的,这事就让你母亲费点心吧,也是给班级做点贡献,这一个礼拜同学们一点荤腥也没见着,全靠你了。”
听赵老师这么说,方文友心里一下子升腾出一种使命感,他庄重地点点头,“老师,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方文友上路了,他要步行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新城子火车站。
整个上午赵老师都在琢磨日记本的事,既然武鹏飞没看见,那与谷红霞、董艳丽一定脱离不了干系。
深思熟虑的赵老师决定问问谷红霞和董艳丽,老谋深算的他当然是要分开问的,这样才能发现疑点,捕捉破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但他的行动迟缓了一步,险些功亏一篑。早饭后武鹏飞趁机把赵老师过问日记本的事告诉了谷红霞。谷红霞深感事态严重,当即密告了董艳丽,两人还定下攻守同盟,就说没看见。
赵老师找谷红霞了解情况,一无所获,铩羽而归。
同样的话问董艳丽,但她稍一迟疑的回答让赵老师看出了破绽。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说谎,说实话日记本是不是在你们哪?”赵老师目光炯炯,透着一种不怒而威的冷峻,令人不寒而栗。
“这……”董艳丽吞吞吐吐,显然乱了方寸。
“跟老师不一条心,啥事还瞒着我,你还想入团不?”赵老师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敲打在董艳丽的心上。
下半年发展团员在即,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就要实现了,此时若是得罪了赵老师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想到这儿董艳丽的思想防线坍塌了。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老师。唯一稍微不同的是把谷红霞拿日记本说成日记本掉到炕上捡到的,以此来减轻她们的错误。
谷红霞和自己说谎,赵老师感到很失望,但他现在没时间合计这件事,他要马上找到王静宜查找日记本的下落。
赵老师径直走进地里,把王静宜喊了出来。王静宜预感自己可能摊上事了,她慢慢走向田埂,心里有了主意。
来到村道边,赵老师直勾勾地瞅着王静宜,王静宜心里虽突突的,但装着镇静笑呵呵地问:“老师,你瞅我干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她想开个玩笑缓解下自己紧张的心情。
“你说对了,我真不认识你!”赵老师的眼睛瞪起来显得更大了。
“这……这话从哪说起啊,咋还不认识我了,我叫王静宜。”
“少跟我废话,你以为我真不认识你啊?”
王静宜讪笑道:“那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你把我整蒙圈了。”
“你蒙圈?哼!谁信啊!我的日记本是不是在你哪?”
王静宜虽有预感,但听到“日记本”三字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但她马上故作轻松地回问:“日记本,啥日记本?我不知道啊!”
“有人已经告诉我了,你拿了我的日记本,还不承认,在哪呢,快给我!”
“我拿了你的日记本,我怎么不知道,谁说的,这不诬赖好人么,谁说的我和她对质去。”王静宜将不承认进行到底,反正自己在这个班里也不吃香,对入团也失去了信心。
“我郑重告诉你,我是有人证的,你不要拒不承认,否则后果自负!”赵老师搬出了惯用的威胁和恐吓,但这屡试不爽的招对王静宜似乎没什么作用,因为王静宜可不是吓大的,她的性格中有倔强的因子。
“反正我没拿,你也不用拿后果不后果的吓唬我,谁说我拿的让她和我对证。”王静宜心里清楚,没有人看见她拿日记本,说的人也只是猜测而已,她算定说的人不敢出来作证,即使出来自己也不怕,死不承认你奈我何。
“你不要顽固到底,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跟你说,你也是有早恋苗头的,我一直给你留着面子,希望你好自为之!”赵老师见正面攻不破,就迂回起来,想用早恋说事,让王静宜就范。
王静宜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我早恋?我和谁早恋,谁在瞎逼扯淡给我扣这屎盆子!”一气之下王静宜用词上也失了分寸。
“说话干净点,哪那么多罗嗦,你自己做的啥自己不知道,还用我说明吗?”
“这事还真得麻烦老师说明,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做了啥。”王静宜自认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任何把柄让人拿捏,她和杜子明捕不着风也捉不到影,有啥可怕的。
看王静宜油盐不进,赵老师有点不耐烦了,“你的破事我懒得说,你好自为之吧!你说没拿日记本,这话你要负责,让我逮着饶不了你!”说罢赵老师气乎乎地走了。
看赵老师离去的背影,王静宜回过神一头冲进了玉米地,她要跟杜子明要日记本。
“急啥,没看完呢,明天早上还你吧。”杜子明边掰苞米边说。
“赵老师刚才找我了,说有人告诉他我拿了日记本。”
“谁告诉的?你咋说的?”
“我问了,赵老师没说,我说我没拿。”
“对,就不承认,他能咋地?不用怕。”
“我倒不是怕,但再查下去早晚露馅,咱俩都会跟着沾包的。”
“我沾啥包,你给我的,我就看了,跟我一点也不挨着啊,说好听的点我还是受害者呢。”
“行,你真行,你是受害者,我害了你行了吧!”听杜子明这么说,王静宜真是动了气了,这不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么。
“跟你开个玩笑,咋这不禁逗呢!”看王静宜生气杜子明笑嘻嘻地转换了口气。
“想着,明天早上一定还我啊!”
王静宜走了,杜子明摇了摇头,脸上流露一丝诡异的笑。他瞬间萌发了一个想法,明天自己亲自把日记本还给赵老师,一赵老师得领自己这份情,二也暗示赵老师自己了解日记的内容,软硬兼施,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太阳落山下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同学们刚刚吃罢晚饭,在院子里闲聊呢,只见方文友提着大包小篓风尘仆仆地和白凤玲走了进来。
眼尖的于得水第一个看见了方文友,他快步跑过来接下方文友手里的东西。
“赵老师,文友回来了!”胡为民大喊一声,和赵老师、向云龙一起奔了过来。
赵老师看方文友买了这么多东西,喜形于色溢于言表,因查找日记本而蒙上的不快情绪一扫而光。“方文友辛苦你了,没吃饭的吧,先去吃饭吧!”
老师的一句问候让方文友甚是感动,但嘴上却说:“为班里做点事应该的。哦,赵老师向您汇报一下:总共买了5斤肉,3斤鸡蛋,5斤大酱,3斤粉条,2袋味精,还有一袋淀粉。哦,那什么,我去时店里正好进了刀鱼,我自作主张又买了几斤刀鱼。”方文友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和5块钱,“赵老师,这是账单和剩的钱给您。”
赵老师接过钱和账单,看也没看就揣进了兜里,“你和白凤玲先去吃饭吧。哎,白凤玲你身体怎么样了?”
在家歇了几天,白凤玲的脸色好了一些,“没事,我好了!”
方文友和白凤玲向伙房走去,他突然回头对赵老师说:“赵老师,我妈说那肉今晚得炒出来,要不天热容易坏。”
“放心吧,我马上就办这事。”
走在前边的方文友只听身后传来赵老师的声音:“胡为民你去把炉子点着,于得水去跟老乡借把菜刀……”
方文友吃过饭,来到灶台边,见赵老师正在切肉,那肉膘很厚,白白的透着油渍,赵老师把肥瘦肉分开切,切完一看肥肉能占了五分之四,他笑得合不拢嘴。“肥的炼成油,瘦的炸酱,这下俺班可改善生活了,方文友为班里做了大贡献,下批就发展你入团。”
听到赵老师的许诺,方文友立即表态,“谢谢赵老师,我再接再厉,多为班里做贡献。”
锅热了,赵老师把肉倒进锅里,只听肉和热锅接触的“嗞啦嗞啦”的声音,赵老师用铲刀扒拉着肉,不一会油就从肉里渗了出来,肉的香气也随之散发出来,那个年代吃不着肉能闻到味似乎也能过过馋瘾。
锅里的肉越来越小了,锅底的油却越来越多了。“于得水快去找两饭盒装油。”赵老师吩咐道。
哪有多余的饭盒啊,于得水和向云龙把自己打饭的饭盒贡献出来。“饭盒擦干,有水油会崩溅的。”赵老师的生活经验很丰富,也许是结婚后操持家务的结果。
于得水又看了一眼饭盒,“擦干了。”
赵老师用勺子开始舀油,一勺一勺的舀,一会就盛满了一饭盒。他接着舀,这次油剩不多了,舀的也相对慢些。为把肉里的油全部挤出,赵老师不停地用勺子底压挤已经耗尽油的油嗞啦。第二盒也装满了,赵老师把锅里的油嗞啦盛到饭盒盖上,说撒上点咸盐,胡为民取来精盐捏了一小撮撒在上面,赵老师用勺子扒拉几下,于得水及时递给赵老师一双筷子,赵老师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咀嚼着,“嗬,老香了,你们尝尝。”
胡为民接过筷子夹起送进嘴里,于得水和向云龙直接上手了,三个人吃得满口生香,于得水让方文友吃,方文友象征地拿了一块含在嘴里慢慢嚼着。母亲在副食商店工作,又负责卖肉,这在当时也是一个比较吃香的肥缺,近水楼台先得月,买点板油啥的不是难事,家里也经常炼油,油嗞啦也常吃,所以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他的好同学。一袋烟的工夫,哥几个就把油嗞啦给造了。
“改馋了?”赵老师笑问道。
“改馋了,改馋了,这油嗞啦太好吃了,”胡为民应道。
“扒两根葱,准备炸酱。”赵老师切着瘦肉说。
于得水和向云龙各扒了一根葱,放到砧板上,赵老师用刀把葱顺着一切两半,然后再横着切碎。肉放进锅里,扒拉了几个个,肉变了颜色,赵老师放上葱花,撒了些胡椒面,把用塑料袋装的大酱倒进锅里。
火有些不旺了,胡为民添了几把柴禾,炉膛又熊熊燃烧起来。赵老师不停地翻腾着锅里的酱,以免烧糊了锅。
于得水取了一个搪瓷盆,锅里的大酱冒泡了,传来夹杂着酱香和肉香混合的香气,那香气在大队部的院子里袅袅升腾,迟迟不肯散去。
“酱炸好了,把火灭了吧!”赵老师把勺子给了于得水,“把酱盛盆里。”
胡为民从灶膛撤火,于得水盛酱,向云龙收拾砧板,方文友没事做,他突然想到买的刀鱼得收拾出来,不然明天可能就臭了。“赵老师,我去收拾刀鱼腌上,要不就腐烂了。”
“好,你去吧,跟老乡借把剪子,注意别碰了手。”
“好的,放心吧。”方文友一溜烟地向老乡家跑去。
突然两辆自行车停在赵老师跟前,他一抬头愣住了,“你俩咋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净搞突然袭击。知道咱们明天改善伙食,你俩闻着味来的吧!”
胡为民、于得水、向云龙回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熟悉的连老师和刘老师。
(文/万有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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