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推窗时，檐角铜铃正荡开一缕朝霞，恍若朱砂在青砖上晕开的吉谶。古人云"天官赐福"，原不是金玉满堂的喧嚷，而是这般晨光熹微时，心底悄然漫起的暖意。
旧时年画里的赐福天官总执如意，绛袍玉带映着千年未改的期许。祖父常将褪色的年画重新裱糊，苍老的手指抚过"吉祥如意"的烫金题字，如同抚过岁月暗藏的密码。某年除夕守岁，他指着灶台腾起的蒸汽对我说："瞧见没？天官撒福都藏在烟火气里。"那时不解，而今在异乡的厨房煮一碗面，忽见水汽氤氲成莲花状，方才懂得最深的福泽，原是要就着柴米油盐来品的。
江南多雨，曾见老巷深处的阿婆每日擦拭门楣上的"五福临门"木雕。青苔爬上石阶时，她总笑着说："福气就像这雨，下得细才渗得深。"果然那些经年摩挲的福字，早将木纹养出了包浆般的光泽。前日故地重游，竟见拆迁废墟上独存半副楹联："越来越好"四字悬在断壁，夕照里如丹砂写就的偈语。
友人来信提及终南山的雪，说山民将"顺"字刻在陶罐接雪水。想那雪融成茶汤时，必带着天地馈赠的清甜。这倒应了敦煌残卷里那句"顺遂如春草，暗长不须催"。今晨煮茶，特意用青瓷盏盛着，看热气在杯壁勾画出蜿蜒的瑞纹。
暮色染窗时，邻居孩童举着新得的"天官赐福"风筝跑过。绢布上的祥云纹路在晚风里流动，竟把整个黄昏都衬得喜气盈盈。忽然记起《东京梦华录》载，汴梁百姓会将福字剪纸贴满轩窗，谓之"纳福"。此刻我的玻璃窗上，正游动着梧桐叶筛落的光斑，想来也是光阴赐予的活福字。
天官究竟在何处？或许就在我们低头见茶烟袅袅、抬头望云卷云舒的刹那。若将"吉祥如意"四字拆解，不过是一颗知味的心，配上年复一年的好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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