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周五的晌午蝉鸣正盛,小瑞挎着那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跨进玄关时,厨房里飘来阵阵饭香。
丽芳系着碎花围裙在灶前忙碌,安琪和单蓉正对着茶几上的零食袋大快朵颐,塑料包装窸窣作响。
"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安琪嘴里的虾片还没咽下,就蹦起来给了小瑞个拥抱。
这位总扎着马尾的川妹子总能把气氛炒得火热,倒是衬得小瑞眉间的郁色更重了几分。
她指尖划过零食袋上的生产日期,六月十七,再过三天就过期了。
丽芳往砂锅里添了勺水,蒸汽腾起模糊了她的皱纹:"小瑞的饭单做着吧,她昨儿夜里就没吃。"单蓉闻言抬头,见小瑞眼下青影明显,把刚拆封的桃酥往她跟前推了推。
小瑞机械地嚼着桃酥,突然开口:"他带那个女的回过家。"厨房里的空气凝滞了。
水龙头滴落的水珠声都变得清晰可闻。丽芳关火时铁勺碰在砂锅上的脆响,像敲碎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
"就吃了顿饭?"单蓉的质疑和原文如出一辙,却换了更生活化的表达,"这话说给鬼听呢?
"安琪剥着板栗,指甲缝里沾着褐色的碎屑:"要我说,姐你就该把门锁换了。"
小瑞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忽然想起前日暴雨冲垮了老屋后墙的泥坯。
她儿子七岁那年蹲在废墟里捡碎瓦,哭得喘不过气还要把最完整的瓦片留给她。
"换锁容易,可孩子心里那扇门……"话尾散在风里,像片找不到落脚处的落叶。
丽芳盛饭的手顿了顿:"要不让你娘家人轮着去住阵子?你哥不是待业在家……"
"这主意好!"安琪眼睛一亮,"让你嫂子带着侄子常驻,就说陪读。
看他们还敢不敢……"话音未落就被小瑞摇头止住。她太了解前婆婆的脾性,那位能把陈芝麻烂谷子翻出十八种说法的老人,定会四处哭诉儿子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饭桌上的牛腩炖得软烂,小瑞却食不知味。筷子在瓷碗边沿磕出细碎的声响,像她此刻的心绪。前夫在电话里故作轻松的语调还在耳边回荡:"妈说请人吃顿饭,你就当家里来了客……"她突然把碗往桌上一顿,瓷底磕出清脆的响:"客?那是我家!"
暮色染红西窗时,院外传来行李箱滚轮与石板路碰撞的咔哒声。
嘉嘉的童音混着李太的轻笑飘进来:"张阿姨快看,我们带了好东西!"丽芳擦着手出来,正撞见小家伙抱着行李箱往她腿上撞。
"慢些慢些,当心摔着。"她接住孩子时触到满手温热的汗。李太从爱马仕包里掏出消毒湿巾,却被李先生用眼神止住。这位总是西装革履的商人,此刻袖口还沾着出差的尘土。
晚餐时莹莹和君君分坐嘉嘉两侧,三个孩子头碰头研究新买的发饰。
水晶蝴蝶卡在君君柔顺的黑发上,映得她眼波流转。李太突然开口:"君君妈妈这次没让你带话?"
君君夹菜的手顿了顿,糖醋排骨的酱汁滴在桌布上,洇开暗红的花。
她想起母亲临走时攥着她手的力度,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说让我……多学着点。
"李太的银勺在汤碗里搅出涟漪,却没说后半句——学着点怎么讨李家欢心。
莹莹拿筷尖戳着米饭:"姐你回去住几天?
下周美术课要画静物……"话没说完就被君君在桌下踢了踢脚。
有些秘密像地窖里的酒,越藏越醇厚,也越发不能见光。
李先生突然问:"你们姊妹三个,觉得现在生活可好?
"莹莹刚要开口,就被君君抢了先:"好得很!比跟着秋艳阿姨……"她突然噤声,李太的汤匙撞在碗沿,发出刺耳的声响。
秋艳这个名字,是李家禁忌的符咒。
夜渐深了,小瑞哄睡嘉嘉后独自坐在廊下。
月光把紫藤花的影子投在青砖上,像泼洒的水墨。
她摸出震动的手机,前夫新发的朋友圈里,三姐举着红酒杯对镜自拍,背景里的吊灯她认得,是她亲手挑的欧式水晶灯。
晨露未晞时,小瑞带着新配的钥匙走进老宅。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画出菱形光斑。她忽然想起儿子曾说,这些光斑像散落的金币。
如今金币还在,捡金币的人却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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