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缨重生醒来时,正被全网唾骂为“心机绿茶”。
前世她因信错渣男肖扬,被他和闺蜜白薇联手陷害,身败名裂惨死。
这一世,她撕碎白薇的伪善面具,曝光肖扬偷税铁证。
转头却扑进暗恋她十年的轮椅总裁霍凛怀里:“霍总,我手冷。”
男人眸色幽暗:“左小姐,自重。”
她偏不自重,红毯上踮脚吻他喉结,浴室里水汽氤氲壁咚轮椅。
“吻戏要这样拍,霍老师学会了吗?”
当仇人入狱那晚,她醉醺醺咬他衬衫纽扣:“霍凛,十年暗恋,换你娶我够不够?”
男人突然从轮椅站起,将她抵在落地窗前:“演戏上瘾了?霍太太。”
“现在,该学点新剧本了。”
1
死。
好冷。
刺骨的冷意,仿佛还缠绕在骨髓深处。那种被全世界抛弃、被最信任的人推入深渊的绝望,像毒藤,死死勒紧心脏。
左缨猛地睁开眼。
白得刺目的灯光,晃得她眼球生疼。
“醒了?”一个冰冷的声音砸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醒了就赶紧想想怎么发声明!你自己作死不要紧,别拖着整个剧组下水!看看网上都骂成什么样了!”
左缨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视线聚焦。
眼前是一张写满不耐和焦躁的胖脸——她的经纪人,王大海。他正挥舞着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她脸上。
屏幕上,刺目的标题像淬毒的针:
【顶流左缨片场掌掴新人白薇!心机绿茶实锤!】
【人前清纯玉女,人后嚣张跋扈!左缨滚出娱乐圈!】
下面配着几张模糊却极具煽动性的动图。动图里,穿着戏服的她,似乎情绪激动地扬起手,而对面的白薇,则是一副泫然欲泣、摇摇欲坠的小白花模样。
评论区更是乌烟瘴气,不堪入目。
“左婊去死!”
“心疼薇薇,被这种恶毒女人欺负!”
“听说她背后金主硬得很,不然怎么这么嚣张?”
“金主?怕不是靠睡上去的吧?”
……
左缨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疼。
尖锐的疼,让她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也彻底确认了一个事实。
她回来了。
回到了三年前,这场彻底改变她命运的“片场霸凌”风波爆发的当天。
也是她噩梦的起点。
前世,就是这场风波,让她苦心经营的清纯形象彻底崩塌。紧接着,各种“耍大牌”、“轧戏”、“潜规则”的黑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接踵而至。而她的“好闺蜜”白薇,就是那个站在她身边,看似安慰她、帮她澄清,实则一次次在背后捅刀、坐实她“恶毒”人设的推手!至于肖扬……
那个她掏心掏肺爱了多年,不惜动用所有人脉资源将他捧成顶流的男人,更是幕后操控这一切,最终将她榨干所有价值、逼上绝路的元凶!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汹涌而来。前世的惨死,那种被车撞飞、骨头碎裂、血液流干的剧痛和冰冷,与此刻的愤怒、恨意交织翻腾。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声明?”左缨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丝冰凉的嘲讽,“发什么声明?说我是一时冲动?说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王大海被她这过于平静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更怒了:“不然呢?!难道你要认了?!你知道现在品牌方都在打电话解约吗?违约金你赔得起吗?!”
“认?”左缨扯了扯嘴角,一个冰冷的弧度在她苍白的脸上绽开,没有丝毫暖意,只有无尽的讽刺,“我为什么要认一个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向冰冷的床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王大海:“王大海,你告诉我,那段动图,是谁放出去的?角度抓得这么‘恰到好处’,只拍到我抬手,没拍到白薇故意踩我裙摆害我差点摔倒,也没拍到她凑到我耳边说的那句话——‘左缨姐,肖扬哥说你这身戏服像块抹布,真丑’。”
王大海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强撑着气势:“你……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踩裙摆!白薇那么善良单纯,怎么可能说那种话!左缨,我看你是摔糊涂了!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赶紧……”
“够了。”左缨冷冷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王大海,你是我的经纪人,不是白薇的。或者……你已经收了她的好处,准备换主子了?”
王大海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左缨眼底的洞察和冰冷,让他心底发寒。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缨缨!你醒了?太好了!担心死我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影,像一朵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带着浓郁的担忧和急切扑了进来,正是白薇。
她眼圈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进来就想去抓左缨的手,姿态亲昵无比。
“我没事。”左缨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避开了她的触碰,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明显的疏离。
白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关切也僵了一瞬,随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声音哽咽:“缨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笨手笨脚,也不会害你摔倒,更不会……呜呜……害你被大家误会……网上那些话太难听了,我看着都心疼死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大海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帮腔道:“看看!左缨!你看看人家薇薇!这个时候还一心想着替你说话,替你难过!你再看看你自己!”
左缨静静地看着白薇表演,看着她精湛的眼泪,看着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得意和算计。
前世,就是这副楚楚可怜、处处为她“着想”的样子,让她深信不疑,一步步走进深渊。
“替我难过?”左缨忽然笑了,声音轻柔,却像淬了冰,“薇薇,你难过什么?难过我没被你彻底踩下去?还是难过……你和肖扬联手设计的这场戏,没能一击致命?”
白薇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左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惊恐的惨白。
“缨缨……你……你在说什么啊?”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眼神慌乱地躲闪,“什么设计……什么肖扬哥……我……我听不懂……”
“听不懂?”左缨微微倾身,靠近白薇那张写满惊惶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带着地狱般的寒意,“白薇,你踩我裙摆时那股狠劲,和你现在这副小白花的样子,可真是不搭。还有,肖扬昨晚是不是又在你那儿过的夜?他夸你新买的蕾丝睡衣……很衬你。”
最后几个字,如同惊雷,在白薇耳边炸响。
她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弹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着左缨,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眼的恐惧和见了鬼般的表情。
王大海也被左缨这突如其来的、精准到可怕的指控震住了,看看面无人色的白薇,又看看冷若冰霜的左缨,一时竟忘了反应。
病房里的空气,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左缨缓缓靠回床头,拿起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
“王大海,”她的目光重新投向呆若木鸡的经纪人,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现在,去办两件事。”
“第一,联系‘星火工作室’,我要买下昨天下午三点,片场B区休息室门外走廊的完整监控录像,所有的。”
“第二,”她的目光扫过抖如筛糠的白薇,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替我发一条微博。就说——”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相,从来不会因为眼泪和污蔑而改变。@白薇V,@肖扬V,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直播见。带上你们的演技,和……律师。”
2
“左缨!你疯了?!”
王大海的咆哮几乎掀翻病房屋顶,他像头暴怒的公牛,脸涨成了猪肝色。
“买监控?直播?还@肖扬和白薇?!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已经把你骂成筛子了?你这是要火上浇油,彻底把自己烧死吗?!”
他喘着粗气,指着左缨的手指都在抖。
“还有你刚才对薇薇说的那些话!什么蕾丝睡衣?什么肖扬?你知不知道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薇薇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
“王大海。”左缨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虚弱,却像一把薄而利的冰刃,轻易切断了王大海的咆哮。
她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
“我说,现在,立刻,去办。”
“星火工作室的联系方式,你通讯录里有。价钱,随他们开。我要的是完整的、未剪辑的原始监控文件,一个小时之内,发到我邮箱。”
“至于微博,”左缨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你不动手,我自己发。”
她的指尖,已经悬在了发送键上方。
王大海看着那根纤细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的手指,看着她眼中那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废话一句,这个彻底变了个人似的左缨,会立刻把那条等同于宣战的微博发出去!
“你……你……”王大海指着她,你了半天,看着左缨毫无波动的眼神,最终所有的愤怒和威胁都化作了无力。他狠狠一跺脚,脸色铁青地掏出手机,咬牙切齿地拨号。
“喂?老赵?我,大海!对,昨天下午三点,片场B区休息室门口走廊的监控……对,全部!立刻!马上!价钱?价钱好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个小时内,原始文件发我!”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焦躁地在病房里踱步,眼神复杂地瞥向缩在墙角、脸色惨白如纸、还在微微发抖的白薇,又瞥向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左缨,只觉得一股寒气笼罩了整个房间。
白薇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左缨刚才那些话,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让她如坠冰窟。她怎么会知道?她和肖扬的事情那么隐秘!昨晚……蕾丝睡衣……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一直在监视自己?
恐惧像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不行,绝对不能让她拿到监控!绝对不能让她直播!她必须立刻联系肖扬!
白薇颤抖着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就在她的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手机外壳时,左缨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了。
那目光,精准地、冰冷地落在了白薇那只做贼心虚的手上。
“薇薇,”左缨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想给谁打电话?你的好肖扬哥吗?”
白薇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没……没有……”她声音发颤,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我只是想看看时间……缨缨,你真的误会了,我和肖扬哥真的没什么的……他……他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一样……”
“亲妹妹?”左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是啊,亲妹妹。所以他才处心积虑,利用我这个‘亲妹妹’的资源和人脉往上爬,然后和你这个‘亲妹妹的好闺蜜’,在我的床上翻云覆雨?”
“轰——!”
白薇脑子里一片空白,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消失,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在地。她最后的遮羞布,被左缨用最直白、最羞辱的方式,当着王大海的面,彻底撕了下来!
“你……你血口喷人!”白薇崩溃地尖叫起来,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狰狞,“左缨!你嫉妒!你就是嫉妒我和肖扬哥!你自己留不住男人,就来污蔑我!你……”
“闭嘴!”一声厉喝打断了白薇的尖叫。
出声的竟然是王大海。他刚刚挂断电话,脸色铁青,看向白薇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他不是傻子,白薇这反应,太不对劲了!左缨的话,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王哥!她污蔑我!她疯了!”白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向王大海,哭喊着,“你要相信我啊王哥!”
王大海下意识地躲开她伸过来的手,眼神复杂地看向左缨。
左缨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白薇,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邮箱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她点开。
一封未读邮件。附件是一个视频文件。
“东西到了。”左缨的声音平静无波。
王大海和白薇的心同时一沉。
左缨点开视频,将手机屏幕转向王大海。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视频播放的微弱声响。
清晰的监控画面。
时间:昨天下午3点07分。
地点:片场B区休息室外走廊。
人物:左缨,白薇。
画面里,左缨正低头整理着繁琐的戏服裙摆。白薇从休息室走出来,看似不经意地靠近,脚下却极其精准地、带着明显力度地踩住了左缨曳地的长裙后摆。
左缨毫无防备,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没有摔倒,但姿态已十分狼狈。她惊愕地回头。
紧接着,监控清晰地捕捉到了白薇的嘴唇在动,虽然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可辨,正是左缨之前说的那句:“左缨姐,肖扬哥说你这身戏服像块抹布,真丑。”
说完,白薇脸上还迅速切换成无辜和关切的表情,伸手想去扶左缨。
而左缨,正是在被羞辱和算计的愤怒下,扬起了手——就是网上动图里被恶意剪辑的那一幕。
画面定格在左缨扬起手,白薇做出惊恐闪避姿态的瞬间。
真相,大白。
王大海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最后变成一片死灰。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被白薇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对着真正的受害者咆哮怒骂!
“白薇!”王大海猛地转头,眼睛赤红,像要吃人,“你他妈……你竟敢……”
“不!不是的!那是假的!合成的!是左缨陷害我!”白薇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扑上来就想抢左缨的手机,“给我!把它删掉!”
左缨手臂一抬,轻易避开了她。她冷冷地看着状若疯癫的白薇,眼神像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
“陷害你?”左缨的声音冰冷刺骨,“白薇,你和肖扬背着我做的那些龌龊事,需要我一件件、一桩桩,在明天的直播里,对着全国的观众,慢慢说吗?”
“比如,你账户里那几笔来源不明的大额转账?比如,肖扬工作室偷税漏税的阴阳合同?再比如……”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白薇平坦的小腹。
白薇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最后一点人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她看着左缨,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索命的恶鬼。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白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哭腔。
左缨收回手机,不再看她。
“滚出去。”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白薇浑身一颤,在王大海愤怒又鄙夷的目光下,再也待不下去,捂着脸,崩溃地哭喊着冲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左缨和王大海。
王大海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巨大的震惊和被欺骗的耻辱感让他一时说不出话。他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般的左缨,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王大海,”左缨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准备明天的直播发布会。场地,安保,媒体,一个都不能少。”
“还有,”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翻涌着更深的、无人能懂的暗流,“帮我查一个人。”
“谁?”王大海下意识地问,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左缨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手机屏幕,屏幕上倒映出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一个名字,在她唇齿间无声地滚过,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隐秘的悸动。
“霍氏集团总裁,”她轻轻吐出那个名字,像是在念一个尘封已久的咒语,“霍凛。”
3
医院VIP病房的窗户擦得锃亮,倒映着城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左缨靠坐在病床上,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冰冷的屏幕,上面是王大海刚刚发来的关于霍凛的、极其有限的资料。
霍凛。
霍氏集团现任掌舵人。三年前一场离奇车祸,让他失去了健康的双腿,也让他从惊才绝艳的商业新贵变成了深居简出、性情莫测的轮椅总裁。资料里只有几张模糊的财经报道配图,男人坐在轮椅上,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深邃的眼眸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关于他的私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
“左缨姐,霍总那边……拒绝了。”王大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和挫败,“他的助理说霍总从不接受任何私人性质的邀约,尤其是……艺人。”他省略了“风评不佳”这几个字。
意料之中。
左缨的目光从平板屏幕上移开,落在窗外遥远的一点灯火上。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她似乎只在某个顶级的慈善晚宴上远远见过他一次。那时她挽着肖扬的手臂,是全场焦点。而他,独自坐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一座沉默的孤岛,冷眼旁观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有大胆的名媛试图靠近搭讪,却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冻在原地。
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他身上最鲜明的标签。
这样一个人……前世,真的会默默关注她十年?
左缨心底掠过一丝荒谬的怀疑,但很快被更强烈的直觉压了下去。重生本身就是最大的荒谬,而那个在她濒死时,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的名字——霍凛,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她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足以撼动肖扬和白薇背后盘根错节势力的支点。霍凛,无疑是最锋利、也最坚固的那把刀。
“知道了。”左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直播发布会那边,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就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帝豪酒店顶层宴会厅!媒体都疯了,挤破头要进来!安保也加了三倍!”王大海的语气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激动,又有点犹豫,“左缨姐,你真要直播?虽然监控视频是铁证,但白薇和肖扬那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万一他们……”
“没有万一。”左缨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按计划进行。”
挂了电话,病房再次陷入沉寂。左缨点开手机相册的隐藏文件夹,里面静静躺着几张照片和一份加密文件——这是她前世在肖扬电脑里偶然发现的,当时只觉心惊,却因恋爱脑发作没有深究。如今,这些成了她复仇的子弹。
照片的主角是肖扬和他的经纪人孙强。背景是灯红酒绿的私人会所,姿态亲昵暧昧,远超普通合作伙伴的界限。而那份文件……左缨指尖划过屏幕,解密后显示的标题触目惊心——《星耀传媒艺人工作室税务优化方案(内部)》。里面的条款,堪称偷税漏税的教科书。
前世,肖扬就是靠着孙强在税务部门的关系,以及这些精心设计的“优化”,积累起巨额财富。也是在她失去利用价值后,孙强利用这些把柄,配合肖扬和白薇,将她彻底钉死在“劣迹艺人”的耻辱柱上,榨干最后一滴血。
左缨眼底的寒意凝结成冰。她将照片和文件的关键部分截图,编辑成一条定时发送的微博草稿。收件人,赫然是几个权威的税务举报邮箱地址和几家以深度调查闻名的媒体爆料通道。发送时间,设定在明天直播发布会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丝疲惫袭来。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又经历了情绪的巨大起伏。她躺下,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明天,是一场硬仗。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暗影,悄然浮起。
霍凛……
他拒绝了她。
那么,她要怎样才能靠近那把沉默的、冰冷的刀?
第二天,帝豪酒店顶层。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将整个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长枪短炮的摄像机密密麻麻,记者们挤在警戒线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焦躁和兴奋。
“左缨!看这边!”
“左缨小姐!对于昨天的掌掴事件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白薇小姐指控你长期职场霸凌,是否属实?”
“你和肖扬先生的感情是否早已破裂?”
左缨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张即使不施粉黛也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甜美的笑容,也没有丝毫怯懦,面色沉静如水,一步步走向会场中心的主席台。她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沸水的冰,瞬间让嘈杂的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即是更加疯狂的闪光灯和提问声。
王大海紧张地跟在她身后,额头上全是汗。
白薇和肖扬早已坐在台上。白薇依旧是一身柔弱的白色连衣裙,眼睛红肿,低着头,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肖扬则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俊朗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沉痛,他时不时侧头低声安慰白薇,姿态亲昵,营造着“受害者家属”的形象。
看到左缨走来,肖扬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她,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责备,仿佛在说:“缨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左缨直接无视了他虚伪的目光,拉开椅子,在主位坐下。动作干脆,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场。
主持人示意现场安静,直播正式开始。
“各位媒体朋友,感谢大家莅临今天的发布会。”主持人公式化地开场,“关于昨日网络热议的片场事件,当事人左缨小姐、白薇小姐、肖扬先生都在场。首先,请白薇小姐……”
“不用了。”左缨清冷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也打断了主持人的话。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左缨没有看任何人,直接拿起面前的控制器,对着身后巨大的LED屏幕按了一下。
“真相,自己会说话。”
屏幕上,立刻开始播放昨天左缨给王大海看的那段完整监控视频!
清晰的画面,无声却极具冲击力的场景重现——白薇精准的踩裙摆,左缨的踉跄狼狈,白薇清晰的羞辱口型,左缨愤怒的扬手……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了屏幕,记者们屏住了呼吸。
台上的白薇,在视频播放的那一刻,身体就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鬼,她下意识地看向肖扬,眼中充满了求救的绝望。
肖扬脸上的“沉痛”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慌。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了拳头。他万万没想到,左缨手里竟然有这种角度的完整监控!她从哪里弄到的?!
视频播放完毕。
巨大的LED屏幕定格在白薇那副惊恐闪避的做作姿态上,与她此刻台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形成无比讽刺的对比。
左缨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射向身旁瑟瑟发抖的白薇。
“白薇,”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平静得可怕,“踩我裙摆,让我当众出丑的是你。”
“在我耳边,用肖扬的话羞辱我戏服像抹布的,是你。”
“现在,对着镜头,告诉我。”左缨微微倾身,强大的压迫感让白薇几乎窒息,“谁才是那个心机深沉、满口谎言、踩着别人往上爬的绿茶?”
“我……我……”白薇嘴唇哆嗦着,在左缨冰冷的目光和台下无数镜头的逼视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眼泪汹涌而出,却不再是委屈,而是恐惧,“对不起……缨缨……我错了……是我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我……”
“不小心?”左缨冷笑一声,那笑声透过麦克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白薇,你的‘不小心’可真多。不小心把我和肖扬的私人对话泄露给狗仔?不小心在他醉酒后‘照顾’他到你的床上?不小心用他的手机给我的对家发暧昧信息挑拨离间?”
左缨每说一句,白薇的脸就白一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台下的记者已经彻底疯了!这简直是核弹级别的连环瓜!闪光灯对着白薇惨无人色、崩溃扭曲的脸疯狂闪烁。
“你胡说!左缨!你血口喷人!”肖扬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指着左缨怒吼,试图挽回局面,“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选择帮助薇薇!但你不能这样污蔑她!更不能污蔑我们之间的感情!”
“感情?”左缨终于将目光转向肖扬,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嘲讽,让肖扬心头猛地一悸。
“肖扬,”左缨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我们的‘感情’,在你为了拿到《天剑》男一号,把我灌醉送到孙强那个老色鬼的床上时,就已经喂了狗了,不是吗?”
轰——!
全场哗然!记者们激动得几乎要冲破安保防线!肖扬更是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脸色瞬间煞白!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孙强明明说处理得干干净净!
“你……你疯了!你胡说八道!”肖扬失态地咆哮,风度尽失。
左缨却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台下震惊的媒体,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至于你,肖扬。你和你那位‘亲密无间’的经纪人孙强先生,这些年偷税漏税、签订阴阳合同、洗钱的证据……”她顿了顿,在肖扬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按下了手机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按键。
“现在,应该已经躺在税务局和经侦大队的邮箱里了。”
话音刚落,肖扬口袋里的手机如同索命符般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正是“孙强”!
肖扬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刚按下接听键,孙强那气急败坏、惊恐万分的吼声就透过不甚严密的听筒隐隐传了出来:
“肖扬!完了!全完了!税务那边接到实名举报!证据太他妈全了!经侦的人……经侦的人已经到公司楼下了!快想办法!不然我们都得……”
后面的话被肖扬猛地按断,但已经足够了。
肖扬拿着手机,僵立在台上,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看着左缨的眼神,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左缨看着肖扬眼中彻底崩塌的世界,看着白薇瘫软在椅子上涕泪横流的丑态,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复仇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然而,她的目光,却透过台下攒动的人头和刺眼的闪光灯,不经意地扫向宴会厅二楼一个不起眼的VIP包厢。
单向玻璃隔绝了视线,但左缨仿佛能感受到,在那片深色玻璃之后,有一道沉静而锐利的目光,正穿透喧嚣,落在她的身上。
霍凛。
他果然来了。
4
宴会厅的喧嚣如同沸腾的油锅,尖叫、质问、闪光灯的爆裂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肖扬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和随后赶到的、穿着制服的经侦人员团团围住,那张曾经迷倒万千少女的俊脸扭曲变形,只剩下绝望的灰败。白薇则瘫在椅子上,哭得妆容尽毁,被两个助理手忙脚乱地架着往外拖,如同一条被剥了皮的死鱼。
左缨在一片混乱的中心,却像风暴眼里最平静的一点。
她从容起身,在王大海和几名彪悍保镖的护卫下,穿过汹涌的人潮。记者们疯狂地将话筒伸向她,问题像炮弹一样砸来。
“左缨小姐!肖扬偷税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吗?”
“你和孙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左缨!看这边!”
左缨目不斜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黑色的西装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脊背,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又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疏离。
直到走出宴会厅侧门,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她才轻轻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涌上的是巨大的疲惫和一丝……茫然。大仇得报的快感?似乎并没有。前世锥心刺骨的恨意随着肖扬和白薇的彻底崩塌而宣泄,留下的,是巨大的空洞。
接下来呢?
她站在空旷安静的VIP通道口,水晶灯的光线柔和地洒下。王大海在一旁低声打着电话,处理着后续的舆论风暴。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电梯“叮”的一声轻响。
金属门无声滑开。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被两名穿着黑色西装、气息沉凝的保镖推了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轮椅是特制的,线条冷硬流畅,金属泛着低调的哑光。轮椅上的人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包裹着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他的坐姿异常挺拔,没有丝毫颓唐,仿佛那轮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座位。
左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也极其冷冽的脸。轮廓深邃如刀削斧凿,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缺乏温度的直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寒潭古井,眼瞳是纯粹的墨黑,此刻正平静地望过来,目光沉静、锐利,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霍凛。
他果然在。而且,他主动出现了。
左缨的心跳,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漏跳了一拍。不是惊艳,而是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感觉。前世濒死时那个名字带来的奇异悸动,此刻在见到真人的瞬间,变得无比真实。
通道里很安静,只有轮椅滚过厚实地毯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王大海也看到了霍凛,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手机都忘了放下,结结巴巴地试图打招呼:“霍……霍总?您……您怎么……”
霍凛的目光淡淡扫过王大海,没有任何停留,最终定格在左缨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左缨强迫自己从那种奇异的悸动中回神。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
在霍凛的轮椅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左缨动了。
她上前一步,不是走向他,而是微微侧身,挡在了轮椅前行的路径上。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莽撞的“阻拦”。
推轮椅的保镖眼神一厉,脚步顿住。
霍凛抬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看向她,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原。仿佛在无声地问:有事?
通道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王大海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给左缨使眼色。
左缨却仿佛没看见。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点莫名的紧张,然后,做出了一个让王大海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让霍凛身后的保镖瞬间肌肉紧绷的动作——
她伸出了手。
不是要握手,也不是递名片。
那只纤细、白皙、在灯光下近乎透明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紧张而生的微凉,目标明确地、轻轻地,搭在了霍凛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带着微凉的体温。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左缨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腕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一下,像蛰伏的猛兽被惊扰。
左缨的心跳猛地加速,脸上却竭力维持着镇定,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脆弱的茫然。她微微蹙起眉,抬起眼睫,迎上霍凛骤然变得幽深锐利的目光。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为之的柔软和……示弱般的依赖,在寂静的通道里清晰地响起:
“霍总……”
“我手冷。”
5
时间,在左缨指尖触碰到霍凛手背的瞬间,仿佛被冻结了。
通道里落针可闻。
王大海张着嘴,像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大脑彻底宕机。霍凛身后的两名保镖,眼神瞬间变得如鹰隼般锐利,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通讯器上,只等老板一个眼神。
霍凛的手,在左缨触碰的刹那,肌肉绷紧,一股凌厉的气势无声地弥漫开。他缓缓抬起眼。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平静审视,而是沉沉的、带着实质般的压迫感,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无声却汹涌地裹挟而来,直直刺入左缨的眼底。他在审视她,审视她这近乎荒唐的举动背后,藏着怎样的目的和心机。
左缨的心跳如擂鼓,指尖下他皮肤的微凉触感和他目光带来的巨大压力,让她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她几乎要在这目光下溃败,想要收回手。
但她没有。
她甚至,指尖在他微凉的手背上,极其轻微地、带着点试探意味地,蜷缩了一下。像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她迎着他的目光,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他冷峻的面容,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更多的却是被那目光“吓”到的、楚楚可怜的无措。仿佛她刚才那句“手冷”,真的只是一个无助女孩下意识的、未经思考的求助。
霍凛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三秒钟,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就在左缨快要支撑不住,指尖开始微微发颤的时候,霍凛终于动了。
他没有甩开她的手。
也没有回应她的“求助”。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将那只被左缨触碰的手,从轮椅扶手上收了回去。动作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疏离。
他的目光也随之移开,不再看她,重新投向通道前方。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左小姐,”
“自重。”
两个字,清晰,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左缨刻意营造的脆弱氛围。
左缨的手,僵在了半空。指尖残留着他皮肤的微凉触感,和他话语带来的、更刺骨的寒意。
王大海倒抽一口冷气,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霍凛身后的保镖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轮椅再次无声地向前滚动,沉稳地碾过厚厚的地毯,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霍凛的身影,带着一身拒人千里的冷冽气场,在两名保镖的簇拥下,径直从僵立原地的左缨身边滑过,没有一丝停留。
通道里只剩下轮椅远去的轻微声响,和一片令人窒息的尴尬死寂。
王大海这才敢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我的祖宗哎!你刚才那是干什么?!那可是霍凛!活阎王啊!你没看他那眼神?吓死我了!你……”
左缨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指尖蜷缩进掌心,试图留住那一点残留的微凉触感,也试图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难堪?有一点。被当众拒绝的尴尬。
挫败?也有。第一次主动出击就碰了个硬钉子。
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他没有暴怒,没有让人把她丢出去,只是用最冰冷的方式划清了界限。那句“自重”,与其说是斥责,不如说是一种警告,一种对她越界行为的漠然回应。
更重要的是……他刚才看她的眼神。
那深邃眼底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是纯粹的厌恶和冰冷吗?左缨细细回味着。似乎……并不全是。在那片沉寂的冰原之下,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转瞬即逝的波动。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虽然微小,却真实存在。
“自重?”左缨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点狡黠和不服输的弧度。
她看着霍凛消失的电梯方向,眼底那点脆弱的伪装彻底褪去,重新燃起灼灼的光亮,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味和更强烈的征服欲。
“霍凛,”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像在品尝一颗裹着冰霜的糖,“这才……刚刚开始。”
“王大海,”她转身,脸上已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轻松,“走。”
“啊?去哪儿?”王大海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
“去参加今晚的‘星光慈善夜’。”左缨脚步轻快,走向另一部电梯,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帮我弄张邀请函,要最好的位置。”
王大海一愣:“慈善夜?你刚闹出这么大动静,风口浪尖上还去那种场合?而且……霍凛!霍凛肯定也在!你还要去?!”
“为什么不去?”左缨按下电梯按钮,金属门映出她明艳张扬的脸,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他让我‘自重’,我可没说……我要听话。”
星光慈善夜的红毯,向来是娱乐圈的名利场和修罗场。
今夜的红毯,因为下午那场惊天动地的直播发布会,更是吸引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镁光灯的密度远超以往,记者们如同打了鸡血,长焦镜头恨不得怼到每一个入场嘉宾的脸上,尤其是……某个刚刚掀翻了半个娱乐圈的焦点人物。
当左缨的身影出现在红毯入口时,现场出现了短暂而诡异的寂静,随即是更加疯狂的闪光灯爆裂声!如同银色的暴雨,瞬间将她淹没!
“左缨!看这边!”
“左缨小姐!谈谈你此刻的感受!”
“你和霍氏集团有联系吗?下午有人拍到你和霍总在酒店通道……”
左缨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红毯上驻足停留,接受采访。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抹胸曳地长裙,浓烈的颜色衬得她肌肤胜雪,乌发如云,红唇娇艳似火。裙身剪裁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流畅的肩背线条,像一朵在夜色中盛放的、带着尖刺的烈焰玫瑰。
她目不斜视,步履从容而坚定,高跟鞋踩在猩红的地毯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强大的气场和那身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红裙,让她瞬间成为全场无可争议的焦点。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刻意讨好,也不显得倨傲,只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和经历过风暴洗礼后的沉静,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无视了所有伸过来的话筒和疯狂的提问,目标明确地朝着红毯尽头的签名背景板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到背景板前,准备签名时,入口处再次传来一阵骚动,闪光灯的频率甚至比刚才还要密集!
是霍凛。
他依旧坐在那辆线条冷硬的轮椅上,被保镖推着入场。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定制礼服,同色系的领结系得一丝不苟,越发显得气质矜贵冷冽,与周围衣香鬓影、争奇斗艳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成为另一个不容忽视的绝对中心。
他的出现,让红毯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和左缨之间来回逡巡,猜测着下午那场“通道偶遇”的后续。
霍凛显然也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左缨。他深邃的目光在她那身炽烈的红裙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是平静无波,随即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布景板。
保镖推着轮椅,准备从红毯侧面相对清净的区域快速通过。
然而,就在轮椅即将与左缨擦肩而过,霍凛的目光已经转向签名背景板时——
左缨动了。
她像是没站稳,又像是被裙摆绊了一下,身体极其“自然”地朝着霍凛的方向微微一倾。
这个动作幅度不大,在红毯上很常见。但左缨倾身的角度和时机,却拿捏得妙到毫巅。
就在她倾身的瞬间,霍凛的轮椅恰好行至她身侧。
下一秒,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足以闪瞎人眼的镁光灯下——
左缨那只没有拿签名笔的手,极其“不经意”地、轻轻地搭在了霍凛轮椅的扶手上,稳住自己“失衡”的身体。
而她的脸,也顺势低了下去。
目标,不是他的脸。
而是他因为抬头看向背景板而微微扬起的、线条冷硬流畅的下颌,以及……那凸起的、充满男性力量的喉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左缨柔软的、带着诱人光泽的红唇,在无数闪光灯的疯狂捕捉下,轻轻地、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热气息,印在了霍凛的喉结之上。
一触即分。
快得像一个幻觉。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惊鸿一瞥、充满无限遐想的画面!
霍凛的身体,在左缨唇瓣触碰到他喉结的瞬间,猛地僵住!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骤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他倏地低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左缨的身影。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或冰冷审视,而是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怒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凌厉杀意!
他周身的气温仿佛瞬间降至冰点,连推轮椅的保镖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左缨却已经若无其事地直起了身,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从未发生。她甚至对着霍凛,露出了一个无辜又带着点狡黠的、极其短暂的笑容,红唇微启,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然后,她翩然转身,拿起签名笔,在巨大的背景板上,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红色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被彻底引爆的疯狂和……轮椅上面沉如水、眼底风暴肆虐的霍凛。
闪光灯彻底疯了!快门声连成一片刺耳的轰鸣!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吻”震得目瞪口呆!
王大海在红毯边上一个趔趄,差点当场晕厥。
而左缨签完名,优雅转身,对着镜头展露完美笑靥,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流程。
只有她眼底深处,跳跃着一簇小小的、得逞的火焰。
她刚才无声说出的那两个字是——
“暖了。”
6
慈善拍卖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舒缓的钢琴曲流淌,掩盖着无数低声的交谈和探究的目光。下午红毯上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如同投入深水的巨石,余波早已在暗流中汹涌传递。
左缨坐在靠近前排的圆桌旁,位置极佳。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好奇的、鄙夷的、嫉妒的、探究的……如同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她却恍若未觉,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晃动着高脚杯里深红的液体,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主桌。
主桌上,霍凛坐在轮椅上,位置居中。他身边围绕着几位政商名流,正低声交谈着。他偶尔颔首,侧耳倾听,神色依旧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仿佛红毯上那个被当众“轻薄”的人不是他。
但左缨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与人交谈时,下颌线绷得比平时更紧。那是一种极力压抑着什么的紧绷感。
很好。左缨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冰块,已经开始融化了,哪怕只是表面的一丝缝隙。
拍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珠宝、名画、古董……一件件拍品被送上台,引起阵阵竞价。
左缨一直安静地坐着,没有举牌。直到最后一件拍品——一枚设计简约却极其独特的铂金镶钻胸针被礼仪小姐捧上来时,她才微微坐直了身体。
拍卖师介绍:“……这枚‘星芒’胸针,由霍氏集团旗下珠宝品牌特别捐赠,起拍价,八十万。”
灯光下,那枚胸针折射出细碎而冷冽的光芒。
左缨的目光,没有看胸针,而是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霍凛的侧脸上。
霍凛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视线,侧过头,目光隔着半个宴会厅,与她对上。那眼神深沉如海,带着审视和警告,仿佛在无声地说:适可而止。
左缨却对他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带着点挑衅,又带着点势在必得的意味。
竞价开始。
“八十五万!”
“九十万!”
“一百万!”
价格稳步攀升。
“一百五十万!”一个带着点傲气的女声响起,是最近风头正劲的某位新晋小花,显然想借此博个头条。
左缨终于动了。
她姿态优雅地举起手中的号码牌,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三百万。”
哗——!
全场瞬间哗然!这枚胸针虽然独特,但市场价值绝对不超过两百万!左缨这是……直接翻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惊愕和探究。那位新晋小花脸色一僵,悻悻地放下了牌子。
拍卖师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激动地喊道:“98号!左缨小姐!三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三百万……”
“五百万。”
一个低沉、平静、没有任何波澜的男声,突兀地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压下了全场的嘈杂。
声音来自主桌。
霍凛。
他甚至没有举牌,只是微微侧头,对着身边的助理低声说了一句。助理立刻举起了代表霍氏集团的号牌。
拍卖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霍氏集团自己捐赠的东西,自己又拍回去?还直接抬到了五百万?!这……这是什么操作?!
无数道目光在霍凛和左缨之间疯狂扫射,充满了震惊、不解和浓浓的八卦之火!
左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看向霍凛,眼底第一次闪过一丝错愕。她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她故意高价竞拍,就是想逼他表态,或者至少让他记住她的“豪掷千金”,结果他竟然……
霍凛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了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但那眼神深处,左缨分明看到了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嘲弄?
像是在说:想用钱引起我的注意?幼稚。
拍卖师在震惊中落锤:“五百万!成交!恭喜霍氏集团!”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左缨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指尖微微发白。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被戏弄的恼怒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微笑。
很好,霍凛。你够狠。
拍卖结束,进入晚宴自由交流时间。舒缓的音乐流淌,宾客们端着酒杯,三三两两低声交谈。
左缨拒绝了所有上前搭讪的人,端着一杯香槟,径直朝着宴会厅后方相对僻静的露台走去。她需要一点新鲜空气,冷静一下。
露台很大,夜风微凉,吹拂着她有些发烫的脸颊。城市的璀璨灯火在脚下铺展开来,如同流动的星河。
她刚走到栏杆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带着浓重酒气的身影就歪歪斜斜地挡在了她面前。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功臣左缨吗?”肖扬!他竟然还没被带走?虽然换了身衣服,但头发凌乱,眼睛赤红,浑身散发着颓败和浓烈的酒气,显然已经喝了不少。他看着左缨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疯狂的恨意。
“滚开。”左缨蹙眉,冷冷道。她不想在这种人身上再浪费一丝精力。
“滚开?”肖扬怪笑一声,猛地逼近一步,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左缨!你把我害得这么惨!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你让我滚?!我告诉你!我完了!你也别想好过!”
他情绪激动,伸手就想去抓左缨的胳膊!
左缨眼神一凛,正要后退躲闪并呼叫保安——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肖扬伸出的手被一只从侧面伸出的、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狠狠攥住手腕!那力道极大,肖扬吃痛地惨叫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猛地向后一掼,踉跄着重重撞在露台的罗马柱上,痛得蜷缩起来。
左缨惊愕地转头。
只见霍凛不知何时出现在露台入口。他依旧坐在轮椅上,被保镖推着。刚才出手的,正是他身边那个面容冷硬的保镖。
霍凛没有看狼狈的肖扬,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落在左缨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露台的光线有些昏暗,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夜风吹动他额前的几缕碎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着的寒意。
“霍……霍总……”肖扬看清来人,酒瞬间醒了大半,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霍凛,又看看左缨,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怨毒和绝望。
霍凛没有理会他,只是对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还在哀嚎的肖扬拖离了露台。
露台上,只剩下左缨,和轮椅上的霍凛。
气氛变得极其微妙。
左缨看着霍凛,心跳有些失序。刚才保镖出手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感到了一丝后怕。她没想到肖扬会狗急跳墙出现在这里。
“谢谢。”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霍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很深,似乎在探究她此刻的惊魂未定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没有回应她的道谢,薄唇微启,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腔调:
“左小姐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这句话,听不出是褒是贬。
左缨定了定神,迎上他的目光,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涌了上来。她忽然上前一步,走到霍凛的轮椅前,微微俯身。
这个姿势有些暧昧,她红色的裙摆几乎要触碰到他笔挺的西裤。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夜风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
“霍总,”左缨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刻意的柔软,眼底却跳跃着狡黠的光芒,“刚才在拍卖厅……您是在跟我赌气吗?”
她故意歪着头,眼神无辜地看着他:“因为红毯上……我‘暖手’的方式,让您不高兴了?”
霍凛的眸色骤然一沉!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隐现。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显然,“暖手”这两个字精准地戳中了他最不愿回想的禁区!
“左缨!”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告,如同冰层炸裂,“我的耐心有限。”
“我知道呀。”左缨却像是没感觉到危险,反而又凑近了一点,红唇几乎要贴到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声音轻得像羽毛搔刮,“所以……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也为了感谢霍总刚才的‘英雄救美’……”
她顿了顿,看着霍凛骤然绷紧的下颌线,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诱惑:
“不如……我教教您,真正的吻戏……该怎么拍?”
7
“吻戏?”
霍凛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每个字都裹着寒气。他猛地抬眼,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刺左缨,带着被彻底冒犯的震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露台上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冰。
左缨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风暴,感受到他身上骤然迸发出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凌厉气势。换做旁人,恐怕早已在这目光下瑟瑟发抖,落荒而逃。
但左缨没有。
她甚至迎着那风暴般的目光,不退反进。微微俯身的姿势不变,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惧意,只有灼灼燃烧的、近乎挑衅的亮光。像一只不知死活、偏要去撩拨沉睡猛兽的猫。
“是啊,”她红唇轻启,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霍凛冷硬的下颌线,带着一种刻意的、惑人的慵懒,“霍总日理万机,大概没时间看偶像剧。那些借位、假亲的,太小儿科了,没意思。”
她的指尖,极其大胆地、轻轻地划过轮椅冰凉的金属扶手,发出细微的、令人心痒的声响。
“真正的吻戏……”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引人堕落的蛊惑,眼神却亮得惊人,“讲究的是……氛围,张力,还有……真实的反应。”
霍凛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窒。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美得极具侵略性的脸,看着她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勾引和戏谑。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怒意和某种陌生燥热的冲动,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他从未被人如此放肆地挑衅过!从未!
“左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危险的警告,“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玩火?”左缨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露台上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娇憨,又带着点野性难驯的意味。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凑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
霍凛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和她眼底倒映出的自己紧绷而震怒的面容。
“那霍总……”她的气息拂过他的唇瓣,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充满了挑衅,“您……要灭了我吗?”
四目相对。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的气息冷冽如松雪,带着强势的压迫感。她的气息温热馥郁,如同暗夜盛放的玫瑰,带着致命的诱惑。
空气仿佛被点燃,噼啪作响。
霍凛眼底的风暴在疯狂聚集、翻涌,那墨色的瞳仁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冲撞,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失控,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撕碎!
左缨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娇艳明媚,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在赌。赌他冰山之下那深不可测的、被她一次次挑动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左缨感觉自己快要在这无声的对抗中窒息时——
霍凛眼底翻腾的风暴,骤然间,平息了。
不是消失,而是被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力量强行压回了冰层之下。那是一种近乎恐怖的冷静和克制。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靠回了轮椅椅背,拉开了两人之间那危险的距离。脸上所有的震怒和失控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比之前更加深不可测的冰冷和漠然。
他看着她,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
“左小姐,”他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你的演技,确实不错。可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用错了地方。”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对身后的保镖冷声道:“走。”
保镖立刻推动轮椅,沉稳地碾过露台光滑的地面,朝着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内驶去。那挺直的背影,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绝对冷漠,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露台上,只剩下左缨一个人。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吹散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暧昧和紧张,也吹得她裸露的肩头泛起一阵寒意。
她站在原地,看着霍凛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最终消失不见。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以为她撕开了他冷漠的伪装,触碰到了那冰层下的暗涌。可原来,那只是她的错觉。他的自制力强大到可怕。她的所有挑衅、所有诱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用错了地方……”左缨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唇边溢出一抹苦涩又自嘲的弧度。
她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城市的灯火在脚下明明灭灭,却照不进她此刻空茫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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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肖扬和白薇的案子持续发酵。税务问题证据确凿,肖扬面临巨额罚款和牢狱之灾已成定局。白薇虽然罪行相对较轻,但人设崩塌、名誉扫地,被经纪公司解约,彻底消失在公众视野。左缨则凭借那场翻云覆雨的直播发布会和后续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手段(包括将收集到的其他关于肖扬、白薇欺压新人、收受回扣等证据适时放出),不仅成功洗白,更一跃成为“不好惹”、“真性情”、“复仇女神”的代名词,风头一时无两。
王大海忙得脚不沾地,各种顶级资源雪花般飞来,但他每次向左缨汇报时,都发现自家这位摇钱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左缨姐,霍氏旗下那个高端护肤代言,对方诚意很足,点名要你……”
“推了。”左缨窝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抱着膝盖,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啊?为什么?”王大海不解,“那可是霍氏啊!多少人挤破头……”
“不想接。”左缨的声音闷闷的。
王大海看着她明显情绪低落的样子,联想到最近关于她和霍凛的各种捕风捉影的传闻(主要是红毯那惊世一吻),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今晚‘光影之夜’的颁奖礼?你可是最佳女主角的热门……”
“去。”左缨这次回答得很快,眼神里似乎重新燃起了一点光。
光影之夜颁奖礼,规格极高,是圈内顶级盛会。霍凛作为重要的颁奖嘉宾和投资人,必然出席。这是她“碰瓷”霍大总裁的最后机会了。如果这次再失败……左缨甩甩头,把那点沮丧甩开。没有如果。
颁奖礼后台,贵宾休息区。
左缨凭借如今的咖位,拥有独立的休息室。她换上了一身烟灰色的吊带丝绒长裙,裙摆如同流动的星河,衬得她肌肤如玉,锁骨精致。妆容比以往更淡,却愈发凸显出五官的明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脆弱感。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刚拉开门准备出去透透气,却在走廊拐角处,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带着谄媚和急切的声音。
“霍总!霍总您留步!就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是孙强!肖扬的前经纪人,如今也成了丧家之犬,正死死拦住霍凛的轮椅去路,满脸的汗水和绝望。
霍凛坐在轮椅上,神色冰冷,身后的保镖正要上前驱赶。
孙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泪横流:“霍总!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都是肖扬!都是他逼我的!那些偷税漏税、洗钱的事,都是他主使!我就是个跑腿的!求求您跟税务局那边说句话!我上有老下有小啊霍总……”
霍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跪着的只是一团肮脏的空气。他薄唇微启,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让开。”
孙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头,眼神疯狂地扫视四周,突然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的左缨,像是找到了救命符,指着她尖叫道:“霍总!是她!都是这个贱人!是她举报的!是她害得我们身败名裂!她就是个祸水!她接近您肯定也没安好心!她……”
“闭嘴!”一声冷斥响起。
出声的竟然是霍凛。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孙强,那眼神里的警告和寒意,让孙强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霍凛不再看他,对保镖道:“拖走。”
保镖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在地、语无伦次的孙强拖离了走廊。
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霍凛的轮椅停在原地,他没有立刻离开。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站在拐角阴影处的左缨身上。
四目相对。
左缨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尚未褪去的寒意,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因为孙强那句“祸水”和“没安好心”吗?
左缨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些。她走了出来,走到霍凛的轮椅前,距离不远不近。
“霍总,”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丝真实的脆弱,“刚才……谢谢。”
这句谢谢,比在慈善夜露台上那句,多了几分真心。孙强那些恶毒的诅咒,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虽然她不在乎,但霍凛那一声“闭嘴”,确实让她……心头微暖。
霍凛看着她,目光沉沉,没有说话。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冷硬的轮廓显得柔和了几分。他似乎在审视她此刻的表情,探究那点疲惫和脆弱是真是假。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不用谢。”
“我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烟灰色长裙下纤细的肩膀,“不喜欢听疯狗乱吠。”
左缨微微一怔。这算是……解释?还是……变相的维护?
心底那点微弱的暖意,似乎扩大了一点点。
“颁奖礼要开始了。”霍凛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
保镖推动轮椅。
就在轮椅即将滑过左缨身边时,左缨鬼使神差地、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说了一句:
“霍总,后台暖气……好像不太足。”
霍凛的轮椅顿住了。
他侧过头,再次看向她。那眼神很深,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玩味,还有一丝左缨看不懂的复杂暗流。
“是吗?”他淡淡地反问。
然后,没有等左缨回答,轮椅便继续前行,沉稳地驶向灯火通明的颁奖大厅。
左缨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手心里竟然微微沁出了汗。刚才那句话……她是不是……又越界了?他会不会觉得她故技重施?
颁奖礼盛大而冗长。左缨毫无悬念地捧得了最佳女主角的奖杯。镁光灯闪烁,掌声雷动。她站在聚光灯下,笑容完美,说着得体的获奖感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台下主宾席。
霍凛坐在那里,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他似乎在听,又似乎神游天外。直到左缨捧着奖杯走下台,他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将左缨淹没。杯觥交错的庆功宴上,香槟一杯接着一杯。酒精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也让心底积压了太久的疲惫和那点挥之不去的挫败感,无限放大。
王大海看出她情绪不对,早早将她送回了顶楼的酒店套房。
“左缨姐,你早点休息,明天……”
“知道了,你回去吧。”左缨摆摆手,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
关上厚重的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巨大的套房安静得可怕。奖杯被随意地丢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左缨踢掉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摇摇晃晃地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她。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微醺泛红的脸颊。指尖在通讯录里无意识地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没有存名字、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上。
那是她费尽心机弄到的,霍凛的私人号码。
酒精在血液里燃烧,烧掉了理智,烧掉了最后一丝矜持和顾虑。一种孤注一掷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按下了拨号键。
顶层另一间总统套房。
霍凛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他操控着轮椅来到吧台,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着窗外冰冷的灯火。
手机在吧台上震动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
霍凛蹙眉,他的私人号码极少人知道。他拿起手机,划开接听。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的背景音后,传来一个明显带着浓重醉意、软糯又带着点委屈的女声,断断续续,像是在梦呓:
“霍……霍凛……”
霍凛握着酒杯的手指,蓦地收紧。他听出了这个声音。
“你……你赢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撒娇,“你……你够狠……够冷……我……我认输……我玩不过你……”
霍凛沉默着,没有挂断。他听着电话那头混乱的呼吸和含糊不清的呓语。
“可是……霍凛……”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的脆弱和执拗,“十年……”
“我拿十年……换你……换你娶我……够不够?”
轰——!
霍凛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琥珀色的液体溅出几滴,落在吧台光洁的黑色大理石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十年?
什么十年?
电话那头只剩下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还有……一种布料被撕扯摩擦的细微声响?她似乎在无意识地咬什么东西?
霍凛的呼吸,第一次,彻底乱了节奏。
他猛地挂断电话!
“砰”的一声,将酒杯重重顿在吧台上!
胸口剧烈起伏,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的燥热和失控感,如同岩浆般在他四肢百骸冲撞!那个女人的声音,她醉醺醺的话语,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疯狂回响!
十年……换你娶我……
够不够?
霍凛猛地一拳砸在轮椅扶手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心底翻腾的惊涛骇浪!
他操控轮椅,像一阵疾风般冲出套房!走廊深红色的地毯在轮椅下飞速后退!
他记得她的房间号!就在这层楼的尽头!
保镖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可怕气势惊到,下意识地跟上,却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在原地!
霍凛独自一人,操控着轮椅,如同失控的炮弹,狠狠撞开左缨虚掩的房门!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左缨正赤着脚,摇摇晃晃地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霍凛那件被她“顺手牵羊”带回来的、在慈善夜后台擦肩而过时拂过的西装外套的衣角,上面的一颗深蓝色宝石袖扣被她含在唇齿间,无意识地啃咬着。她醉眼朦胧地看着破门而入的霍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霍凛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烙铁,瞬间锁定在她身上,锁定在她被酒意熏红的唇瓣间那颗属于他的袖扣上!
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操控轮椅,以惊人的速度冲到左缨面前,在她惊愕的目光中,猛地伸出手——
不是推开她。
而是狠狠地、带着一股毁灭般的力量,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左缨痛呼出声,醉意都散了几分!
下一秒,在左缨惊恐的目光中——
霍凛竟然撑着轮椅扶手,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爆发力,虽然有些微的踉跄,但身形高大挺拔,瞬间将左缨完全笼罩在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里!
他根本不是残废!
他站起来了!
左缨的大脑一片空白,震惊得忘记了呼吸。
霍凛无视她的震惊,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地往后一推!
左缨惊呼一声,后背重重撞在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丝绒裙传来,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霍凛高大的身躯随即压了上来!一只手依旧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按在冰冷的玻璃上,另一只手则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迎视他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眼眸!
那眼神里,有惊天的怒意,有被愚弄的狂躁,更有一种左缨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的、赤裸裸的占有欲和侵略性!
“演戏演上瘾了?嗯?”霍凛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致,如同砂砾摩擦着心脏,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怒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他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带着威士忌的醇烈和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松香。
“十年暗恋?嗯?”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逼得她不得不张开嘴,那颗被啃咬的宝石袖扣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左缨,”他的脸逼近她,鼻尖几乎相触,深邃的眼眸死死锁住她因震惊和恐惧而睁大的眼睛,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你告诉我,这场戏,你打算怎么收场?”
“现在,”他的拇指用力擦过她因为惊愕而微张的红唇,力道带着惩罚的意味,眼神却幽暗得如同深渊,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情潮和风暴,“该我教你……”
“学点新剧本了。”
8
冰冷的玻璃紧贴着后背,身前是男人滚烫如火炉般的胸膛和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灼热气息。巨大的反差让左缨浑身战栗,酒意瞬间被惊飞了大半!
霍凛站起来了!他根本不是残废!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下巴被捏得生疼,手腕也像是要被捏碎。他眼底翻涌的怒火和那种毫不掩饰的、极具侵略性的占有欲,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和……一丝灭顶般的窒息感。
“霍凛!你放开我!”左缨挣扎起来,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尖利,“你骗我!你根本没……”
“我骗你?”霍凛低吼一声,猛地将她更用力地按在玻璃上,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激起一阵阵战栗,“左缨!到底是谁在骗谁?!”
他的声音带着狂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从医院通道开始,你就处心积虑地靠近我!红毯上那个该死的‘吻’!慈善夜的挑衅!颁奖礼后台的故技重施!还有刚才那通该死的电话!”
他每说一句,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就收紧一分,眼神里的风暴就狂暴一分。
“十年暗恋?换我娶你?”霍凛的眼底猩红一片,像是被彻底点燃的火山,“左缨!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当成你报复完肖扬之后的下一个目标?一个更有挑战性的猎物?还是觉得耍弄一个‘残废’很有成就感?!嗯?!”
他最后一声质问,如同野兽受伤后的咆哮,震得左缨耳膜嗡嗡作响。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左缨!
“我没有!”她尖声反驳,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我没有耍弄你!霍凛!是你!是你一直在拒绝我!是你一次次把我推开!是你让我觉得我像个跳梁小丑!”
她用力挣扎着,泪水滑落脸颊,带着滚烫的温度。
“是!我是故意接近你!因为肖扬他们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我需要一个靠山!一个能彻底压死他们的靠山!”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将心底最隐秘的算计和盘托出,“可除了这个……霍凛!”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直视着他燃烧着怒火的眼眸,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委屈:
“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每次靠近你,心跳都会那么快?为什么看到你拒绝我,我会那么难过?为什么听到孙强骂我‘祸水’,你替我呵斥他,我会……我会觉得那么暖?”
她哽咽着,泪水汹涌而下,声音破碎不堪:
“那十年……那个名字……它就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吗?霍凛!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对我……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最后一句质问,带着泣血的绝望,狠狠砸在霍凛的心上!
他死死地盯着她布满泪痕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委屈、愤怒和……那份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白的、深埋的情愫。
她眼底的泪光和那份不顾一切的执拗,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他狂怒的壁垒,也刺中了他心底某个最隐秘、最柔软的角落。
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眼底翻腾的怒火,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如同深渊般难以捉摸的情绪。那里面有震惊,有挣扎,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的狼狈和悸动。
他怎么可能对她没感觉?
从第一次在医院通道,她那只冰凉的手搭上他手背的瞬间,那看似莽撞的“我手冷”,就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死寂的心底漾开了第一圈涟漪。
红毯上那个印在喉结上、胆大包天的吻,像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多年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慈善夜露台上的挑衅,那近在咫尺的、带着玫瑰芬芳的气息和那句“吻戏该怎么拍”,更是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逼到了悬崖边缘!
每一次她的靠近,每一次她的“算计”,都像一把钥匙,在他冰封的心门上撬开一道缝隙。他抗拒,他警告,他试图用更冰冷的态度推开她,却无法阻止那缝隙越来越大,无法阻止那个鲜活、狡黠、带着尖刺又无比耀眼的身影,一点点钻进他心里。
十年的暗恋?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她尚且不认识他的慈善晚宴上,他就记住了那个站在聚光灯下、笑容明媚得有些刺眼的女孩。只是那时的他,习惯了在阴影里,习惯了用轮椅和冷漠隔绝一切。
她口中的“十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刻意遗忘的过往。
难道……真的有过交集?在更早之前?在他……还能站起来的时候?
霍凛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剧烈地变幻着。捏着左缨下巴的手,缓缓松开了。但他高大的身躯依旧将她禁锢在冰冷的落地窗和他滚烫的胸膛之间,没有退开。
他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唇瓣,心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感觉?”霍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苦涩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危险,“左缨,你知不知道……”
他缓缓低下头,滚烫的唇几乎要贴上她沾着泪水的唇瓣,灼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暧昧和窒息感。
“你撩拨起来的‘感觉’……”
“会要了你的命。”
9
“会要了你的命。”
霍凛的声音低沉沙哑,裹挟着浓烈的威士忌气息和一种近乎毁灭的侵略性,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印,烫在左缨的心尖。
他靠得那么近,灼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唇瓣和颈侧肌肤,激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战栗。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她牢牢禁锢在冰冷的玻璃和他滚烫的胸膛之间。那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的火焰,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交织着某种左缨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渴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危险!致命的危险!
左缨的直觉在疯狂尖叫。眼前的霍凛,像一头彻底挣脱了枷锁的凶兽,随时可能将她吞噬殆尽!
恐惧攫住了她,让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但后背是冰冷的玻璃,退无可退。
“霍凛……你……你冷静点……”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颤抖。
“冷静?”霍凛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低低地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的指腹带着薄茧,用力地擦过她湿润的眼角,抹去那滴将落未落的泪珠,动作带着惩罚的意味,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
“左缨,你把我逼到这个份上,现在让我冷静?”
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唇却没有落在她的唇上,而是带着惩罚性的力度,狠狠印在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唔……”左缨痛呼出声,身体猛地绷紧。那不是吻,更像是一种烙印,一种宣告所有权的标记。温热的濡湿感和轻微的刺痛感同时传来,让她头皮发麻。
霍凛的唇没有离开,反而沿着她优美的颈线缓缓游移,留下灼热的痕迹。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引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酥麻和战栗。他的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按在玻璃上,另一只手却不知何时滑到了她的后腰,隔着薄薄的丝绒布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左缨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下蕴含的可怕力量,更感受到他身体某处无法忽视的、灼热而坚硬的变化!
轰——!
左缨的脸瞬间爆红,大脑一片空白,羞耻感和一种陌生的、灭顶般的刺激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酒精带来的最后一丝麻痹也彻底消散,只剩下最原始的感官冲击。
“霍凛!不要……”她带着哭腔挣扎,声音却软得没有丝毫力气。
“不要什么?”霍凛终于抬起头,他的唇瓣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显得异常红润,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欲风暴。他盯着她氤氲着水汽、写满惊慌和一丝情动的眼眸,拇指重重地碾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声音沙哑得如同呓语,“刚才在电话里……不是很有胆量吗?”
“十年……换我娶你?”他重复着她醉醺醺的誓言,眼神幽暗如深渊,“左缨,开弓没有回头箭。”
“撩了我,就要负责到底。”
话音落下的瞬间,霍凛不再给她任何思考或反抗的机会。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和积累了太久的渴望,狠狠地、精准地攫住了她的唇瓣!
“唔——!”
左缨所有的惊呼都被堵了回去。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它充满了掠夺、惩罚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他的唇舌像攻城略地的暴君,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他吻得又深又重,仿佛要将她胸腔里所有的氧气都吸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拆吃入腹!
左缨的挣扎在他的禁锢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身体被他牢牢锁在怀里,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带着毁灭气息的吻。最初的恐惧和抗拒,在他强势的掠夺和唇舌间传递出的那种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情感冲击下,竟一点点软化、沉沦……
她尝到了他唇间威士忌的醇烈,也尝到了自己泪水的咸涩。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复仇、不甘和委屈,都在这个狂风暴雨般的吻中被搅得粉碎。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陌生的、令人战栗的悸动和酥麻,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细碎的呜咽,身体也渐渐软了下来,像一滩春水,融化在他滚烫的怀抱里。
察觉到她的软化,霍凛的吻似乎有了一瞬间的迟疑,随即变得更加深入而缠绵。那是一种确认,一种带着狂喜的掠夺。他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那只大手转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更深地压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几乎令人窒息的吻。
另一只原本按在她后腰的手,也顺着丝绒长裙流畅的曲线缓缓上移,带着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抚过她敏感的蝴蝶骨……
“叮咚——叮咚叮咚——”
突兀而刺耳的门铃声,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这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燎原之火!
霍凛的动作猛地顿住!
左缨也瞬间从意乱情迷中惊醒,迷蒙的双眼恢复了一丝清明。
霍凛缓缓抬起头,离开了她被吻得红肿诱人的唇瓣。两人急促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眼底依旧翻涌着未退的情潮,但已多了一丝被打扰的暴戾和冰冷。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声更加急促,还伴随着王大海焦急的喊声:“左缨姐!左缨姐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开开门!”
是王大海!他大概是担心她喝多了出事。
霍凛低头,看着怀中衣衫微乱、唇瓣红肿、眼神迷蒙带着水光、脸颊绯红如霞的左缨,那副被狠狠疼爱过的模样,眼底的暗色又深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欲望和杀意(对门外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看来,”霍凛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情欲未褪的磁性,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左缨红肿的唇瓣,眼神幽暗,“今晚的‘新剧本’,只能预习到这里了。”
他松开她,后退一步,高大的身躯依旧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但眼神已恢复了部分清明。
左缨腿一软,差点滑倒在地,连忙扶住旁边的沙发靠背,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脸上滚烫一片,根本不敢看他。
霍凛整理了一下自己同样有些凌乱的衬衫领口,操控轮椅,转身朝门口走去。
“霍凛!”左缨下意识地喊住他,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霍凛停住,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左缨,‘十年’的答案,我会给你。”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在那之前,给我安分点。再敢到处‘暖手’……”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冰冷的语气足以让左缨打了个寒颤。
霍凛打开房门。
门外,举着手正准备继续按门铃的王大海,看到轮椅上神色冰冷、气场骇人的霍凛,吓得魂飞魄散,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霍凛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操控轮椅,径直离开,留下一个冷硬挺拔的背影。
王大海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房间里扶着沙发、脸色潮红、嘴唇红肿、衣衫不整、眼神躲闪的左缨……
王大海眼前一黑。
完了!他的摇钱树……好像真的把活阎王给……睡了?!
霍凛的离开,像带走了房间里所有的氧气和热度。
左缨脱力般滑坐在冰凉的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心脏还在失序地狂跳。唇瓣上残留着被狠狠蹂躏过的灼热和微痛感,脖颈间被他啃咬过的地方更是隐隐作痛。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松木香和威士忌的醇烈气息,混合着她自己凌乱的呼吸,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暧昧氛围。
王大海像根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门口,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震惊到恐惧,再到一种“我家白菜被顶级野猪拱了”的痛心疾首,最后统统化为了小心翼翼的惶恐。
“左……左缨姐……”王大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您……您和霍总……他……他……”
“闭嘴!”左缨猛地抬起头,脸颊的绯红尚未褪去,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只是那锐利之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羞恼,“出去!”
“啊?哦!好好好!我出去!我马上出去!”王大海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了出去,还贴心(或者说惊吓过度)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
左缨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混乱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霍凛站起来了……他根本不是残废!他一直在伪装!为什么?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十年”的答案?他……真的认识更早之前的她?还有那个吻……那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吸走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吻……
手机在寂静中突兀地震动起来。
左缨吓了一跳,心脏又是一阵狂跳。她摸索着找到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明天下午三点,西山枫林别墅。一个人来。】
没有署名。
但左缨知道是谁。
西山枫林别墅……那是霍凛的私人产业,极少人知晓。
第二天下午,左缨独自驾车,驶向城郊的西山。
深秋的枫林层林尽染,如火如荼,美得惊心动魄。一栋极具设计感的现代风格别墅,低调地隐在枫林深处。
左缨按响门铃。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门开了。开门的不是佣人,而是霍凛本人。他依旧坐在轮椅上,穿着简单的深灰色家居服,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冽锋芒,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沉静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没有说话,只是操控轮椅让开位置。
左缨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别墅内部是冷硬的现代风格,线条简洁,色调以黑白灰为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如火的红枫,构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氛,和他身上的气息很像。
“坐。”霍凛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自己则操控轮椅停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燃烧的枫林。
左缨依言坐下,双手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指尖冰凉。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开口。
沉默在偌大的空间里蔓延,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想知道我为什么装残废?”霍凛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打破了沉默。他没有回头。
左缨的心猛地一跳,点了点头,又意识到他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低声道:“想。”
“三年前那场车祸,不是意外。”霍凛的声音很冷,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是我二叔的手笔。他想要我的命,或者,至少让我永远成为一个废人,失去继承权。”
左缨倒吸一口凉气。豪门倾轧!她没想到真相如此残酷!
“我命大,活了下来,但双腿神经受损严重,医生判定站起来的几率微乎其微。”霍凛继续说道,“二叔以为他赢了,放松了警惕。我索性将计就计,坐实了‘残废’,暗中布局,收集证据。”
他操控轮椅,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左缨:“轮椅是我的伪装,也是我的保护色。一个‘废人’,更容易让对手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左缨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却能想象这三年他坐在轮椅上,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屈辱和压力,在暗处运筹帷幄,是何等的隐忍和强大。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心疼,有敬佩,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现在?”左缨的声音有些干涩。
“二叔和他的人,前天晚上,已经全部进去了。”霍凛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证据确凿,足够他把牢底坐穿。”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不再伪装!左缨恍然大悟。难怪他昨天在酒店能站起来……
“至于你……”霍凛的目光变得深邃复杂,牢牢锁住左缨,“你口中的‘十年’,我查过了。”
左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十年前,霍氏在云城山区捐建过一所希望小学。竣工典礼那天,我去了。”霍凛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典礼结束后,我在学校后面的小溪边,遇到了一个迷路、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丫头。”
左缨的眼睛猛地睁大!一段尘封已久的、模糊的记忆碎片骤然清晰!
云城……希望小学……小溪……迷路……还有……一个坐在溪边大石头上、穿着白衬衫、背影很好看、却冷着脸不理她的少年哥哥?她当时摔了一跤,膝盖破了,哭得可惨了,是他……是他把她背回学校的?还凶巴巴地让她以后别乱跑?
是他?!那个冷冰冰的、不爱说话的少年哥哥,是霍凛?!
“是你……”左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我。”霍凛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那个哭得鼻涕泡都出来的小丫头,是你。”
他操控轮椅,缓缓靠近左缨,停在沙发前。
“后来,我让人留意过你的消息。知道你进了娱乐圈,知道你一步步走到顶流的位置,也……”他的声音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知道你被肖扬那种人渣蒙蔽。”
左缨的呼吸都停滞了。所以……所以前世她濒死时听到的那个名字……不是幻觉?他一直……在看着她?以一种她完全不知道的方式?
“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左缨的声音带着哽咽,心底五味杂陈。
“出现?”霍凛微微挑眉,眼神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奈,“以一个‘残废’的身份?在你身边扮演一个默默守护的骑士?还是在你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跳出来告诉你肖扬是个渣男?左缨,你会信吗?”
左缨哑然。是啊,前世的她,被肖扬和白薇的演技蒙蔽得那么深,怎么可能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坐在轮椅上的“陌生人”?
“重生……是怎么回事?”霍凛的目光变得锐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左缨身体一僵。这个秘密,是她最大的恐惧和依仗。她看着霍凛深邃而坦诚的眼眸,挣扎了片刻,最终选择了信任。她将前世被陷害、惨死,以及重生归来的经历,简单而清晰地说了出来。
霍凛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怒意和后怕。当听到她被车撞飞的那一刻,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捏得泛白。
“所以,”听完她的讲述,霍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沉痛的力量,“你带着仇恨回来,接近我,一开始确实只是为了找一个靠山,彻底碾碎肖扬和白薇?”
左缨低下头,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那现在呢?”霍凛追问,声音带着一种不容逃避的力道,“肖扬和白薇已经完了。你的仇报了。我这个‘靠山’,你还要吗?”
左缨猛地抬起头。
霍凛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审视,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如同深海般的包容和一种……近乎执拗的等待。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枫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霍凛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为他冷硬的线条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不再坐在轮椅上伪装,而是以最真实的姿态,将他所有的秘密、他的强大、他的脆弱、他隐忍的关注,都毫无保留地摊开在她面前。
他在等她的答案。
左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从初见时轮椅上的冰冷帝王,到此刻卸下所有伪装、强大而真实的霍凛。从她处心积虑的“碰瓷”,到昨晚那个几乎焚毁一切的吻……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恨意随着仇人的覆灭而消散,留下的,是眼前这个真实得让她心悸的男人。
她曾经以为的算计和利用,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看到他站起来的震惊,得知他隐忍三年的心疼,了解他默默关注的悸动,还有那个吻带来的灭顶般的沉沦……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个无比清晰的答案。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霍凛的轮椅前。
霍凛仰头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海。
左缨慢慢弯下腰,双手轻轻捧起霍凛的脸颊。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和虔诚。
霍凛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闪,任由她捧着自己的脸,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霍凛,”左缨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坚定,带着一丝颤抖的哭音,更多的却是破茧而出的勇气和爱意,“我承认,最初接近你,动机不纯。”
“我利用过你的名头,算计过你的出现,甚至……故意撩拨你。”
“但是……”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我对你的心跳是真的。看到你拒绝我时的难过是真的。听到你维护我时的心暖是真的……”
“昨晚那个吻……”她的脸颊染上红霞,声音却更加坚定,“我的反应……也是真的。”
她捧着他脸颊的手微微用力,让他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眼底的认真和情愫。
“霍凛,我不需要靠山了。”
“但我需要你。”
“不是因为你能替我遮风挡雨,而是因为……”
“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如同惊雷,在霍凛的耳边炸响!又如同最温暖的泉水,瞬间涌遍他四肢百骸!
他深邃的眼眸中,那沉寂的冰原彻底消融,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狂喜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悸动!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抬起,紧紧覆在了左缨捧着他脸颊的手背上!力道之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左缨,”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的深情和释然,“这句话,我等了十年。”
他猛地用力,将左缨拉向自己!
左缨惊呼一声,跌坐在他的腿上。
霍凛有力的双臂瞬间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低下头,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这一次的吻,不再是掠夺和惩罚。
它温柔,缠绵,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爱恋。他小心翼翼地、一遍遍地描摹着她的唇形,吮吸着她的甜美,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瑰宝。左缨闭上眼,泪水终于滑落,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生涩而热情地回应着。
窗外的枫叶如火般燃烧,见证着这迟来了十年的倾心相许。
不知过了多久,霍凛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红肿的唇瓣,额头依旧抵着她的,深邃的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笑意。
“霍太太,”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满足的磁性,在她耳边宣告,“这次,你跑不掉了。”
左缨脸颊绯红,埋在他颈窝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带着鼻音,却充满了甜蜜,“不跑了。”
霍凛低笑一声,收紧手臂,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
阳光透过枫叶的缝隙,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暖而静谧。
兜兜转转,阴谋算计,生生死死。
她带着仇恨重生,却意外拾回了遗落十年的真心。
他隐忍蛰伏三年,终是等到了那个迷路的小丫头,走进了他冰封的世界。
不是救赎,而是命中注定的重逢。
复仇的终点,是爱的归途。
10
半年后。
一场低调却极致奢华的婚礼,在霍氏旗下顶级度假岛屿的私人海滩举行。
没有邀请任何媒体,宾客仅限于至亲好友。碧海蓝天,白沙椰林,纯白色的玫瑰和纱幔装点着仪式区,海风带着咸湿的暖意,拂过每一位宾客含笑的嘴角。
新娘休息室内。
左缨穿着由顶级设计师耗费数月手工缝制的定制婚纱。婚纱摒弃了繁复的蕾丝和夸张的裙撑,采用最顶级的素缎,线条流畅简洁,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身姿。巨大的拖尾在光洁的地板上铺展开,如同月光倾泻。头纱是同样质地的素纱,长长地曳在身后,上面点缀着细碎的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简约,却极致高贵。
化妆师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惊叹地看着镜中的美人:“左小姐……不,霍太太,您真是太美了!”
左缨看着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却不过分浓艳,恰到好处地凸显了她五官的明艳。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带着新嫁娘的娇羞和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被幸福浸润的光彩。她轻轻抚过无名指上那枚低调却价值连城的鸽子蛋钻戒——这是霍凛在她答应求婚后第二天,就套在她手上的“枷锁”。
“缨缨!”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苏甜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她是左缨为数不多、在低谷时也未曾离弃的真朋友,今天的伴娘。“准备好了吗?仪式快开始了!外面都等着呢!哇!你也太美了吧!霍总待会儿看到眼珠子不得掉出来!”
苏甜夸张地围着左缨转圈,眼里满是惊艳和祝福。
左缨被她逗笑,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不少:“就你嘴贫。”
“我说真的!”苏甜挽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哎,你家霍总那腿……现在恢复得怎么样?站这么久没问题吧?待会儿交换戒指可别腿软啊!”
左缨脸一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他早好了!”想到霍凛如今行动如常,甚至体力好得……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左缨的脸更红了。
半年前西山枫林别墅的坦诚相见后,霍凛就开始了积极的复健。强大的意志力和顶级的医疗团队配合,他的恢复速度惊人。如今除了不能进行过于剧烈的极限运动,日常生活和行走早已无碍,甚至比普通人更加挺拔有力。
“啧啧,瞧你这小模样,一看就被滋润得……唔!”苏甜的调侃被左缨一把捂住嘴。
“闭嘴!再胡说八道我让霍凛撤了给你新剧的投资!”左缨“恶狠狠”地威胁。
苏甜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霍太太饶命!”
两人笑闹成一团。
婚礼进行曲悠扬响起。
宾客们纷纷起身,目光投向铺满白色花瓣的仪式通道尽头。
左缨挽着父亲(左缨重生后,第一时间修复了因肖扬挑拨而疏远的父女关系)的手臂,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阳光洒在她身上,婚纱闪耀着圣洁的光芒。她一步步走向仪式台,走向那个站在尽头、等待她的男人。
霍凛。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纯黑色礼服,身姿挺拔如松,不再是轮椅上的冰冷帝王,而是散发着成熟魅力的英俊新郎。他深邃的目光穿越人群,牢牢锁定在左缨身上,那眼神里的温柔和深情,几乎要溢出来。
左父将女儿的手,郑重地交到霍凛手中。两个男人的目光短暂交汇,无声地传递着信任和托付。
霍凛紧紧握住左缨的手,力道坚定而温暖。
神父宣读着庄严的誓词。
“霍凛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左缨小姐为妻,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霍凛凝视着左缨的眼睛,声音低沉有力,清晰地传遍整个海滩:
“我愿意。”
“左缨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霍凛先生为妻,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左缨看着眼前这张镌刻进她生命里的英俊面容,看着他眼底深沉的爱意和期待,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幸福:
“我愿意。”
交换戒指的环节。
霍凛拿起那枚象征永恒的铂金戒指,执起左缨纤细的手。他的动作沉稳,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泄露了内心的激动。当他将戒指缓缓推入她无名指根时,左缨的泪水终于滑落。
轮到左缨为他戴上戒指。
霍凛伸出左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左缨拿起那枚男戒,正要为他戴上——
霍凛的手却微微动了一下。
左缨疑惑地抬眼看他。
霍凛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他微微倾身,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而暧昧地说:
“霍太太,这次……可要戴牢了。”
“再敢弄丢……”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灼热的温度,“惩罚……加倍。”
左缨的脸瞬间爆红!这个混蛋!竟然在这么庄严的时刻……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手上却稳稳地、带着点“泄愤”的力道,将戒指用力推到了他无名指根。
霍凛低低地笑了出来,胸腔震动,带着愉悦的共鸣。
神父微笑道:“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霍凛不再等待。
他伸出手臂,一把将左缨揽入怀中!动作强势而充满占有欲。在宾客们善意的笑声和掌声中,他低下头,深深地、缠绵地吻住了他的新娘。
这个吻,不再是试探,不再是掠夺,更不是惩罚。
它是承诺,是归属,是失而复得的圆满,是苦尽甘来的甜蜜。
海风轻拂,白纱飞舞,阳光在拥吻的新人身上洒下金色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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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盛大的婚宴在海边的玻璃宴会厅举行。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左缨换上了一身酒红色的丝绒敬酒服,衬得她肤白胜雪,明艳不可方物。霍凛始终陪在她身边,手臂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腰,带着她穿梭在宾客间。
“霍总,霍太太,恭喜恭喜!”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霍太太今天真是光彩照人!”
祝福声不绝于耳。霍凛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温和笑意,一一回应,看向左缨的眼神始终温柔宠溺。
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露台边,左缨轻轻扯了扯霍凛的衣袖,小声道:“我去下洗手间。”
霍凛点点头,松开手:“快点回来。”
左缨提着裙摆,走向洗手间的方向。刚绕过一根装饰华丽的罗马柱,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迎面走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小心!”左缨下意识地提醒。
但已经晚了。
那服务生脚下一个趔趄,托盘上的几杯香槟猛地倾斜,金黄色的液体眼看就要泼向左缨胸前昂贵的丝绒礼服!
电光火石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伸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左缨揽入怀中,同时用自己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泼洒过来的香槟!
“哗啦——!”
冰凉的酒液悉数泼在了霍凛挺括的黑色西装后背上,浸湿了一大片。
“啊!对不起!对不起先生!太太!我不是故意的!”服务生吓得脸色惨白,连连道歉。
霍凛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紧张地低头查看怀中的左缨:“有没有溅到?”
左缨惊魂未定,摇摇头:“我没事……你的衣服……”
“衣服而已。”霍凛毫不在意,冷冽的目光扫向那个瑟瑟发抖的服务生,声音不大,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下次走路,看着点。”
“是!是!霍总!霍太太!对不起!”服务生如蒙大赦,慌忙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匆匆退下。
霍凛这才松开左缨,脱下被弄脏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臂弯。
“走吧,去换件衣服。”左缨心疼地看着他被打湿的衬衫后背。
霍凛却揽着她的腰,没有动。他低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露台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热。
“不急。”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蛊惑的磁性。
“嗯?”左缨不解。
霍凛的目光扫过露台角落那道虚掩的、通往后方私人休息室的门。
“霍太太,”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暧昧的暗示和一种危险的诱惑,“还记得……欠我的‘新剧本’吗?”
左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瞬间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是半年前在颁奖礼酒店,那个被王大海打断的、未完成的“预习”!
“你……这里是婚宴……”左缨的声音带着羞恼。
“没人会来。”霍凛笃定地说着,手臂微微用力,半推半抱着她,朝着那道虚掩的门走去。
左缨的心跳瞬间失速。露台外隐约传来的宾客谈笑声,更增添了一种隐秘的刺激感。
私人休息室内没有开主灯,只亮着几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朦胧而暧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气息。
门被霍凛反手关上,落锁的轻微“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左缨被他抵在门板上,后背贴着冰凉的门板,身前是他滚烫的胸膛。黑暗中,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霍凛……”左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
“嘘……”霍凛的拇指轻轻按在她的唇瓣上,阻止了她后面的话。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
“半年前,有人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磨人的性感,“教我怎么拍‘吻戏’……”
他的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纤细的腰肢,隔着丝绒布料,感受着她身体的曲线和微微的颤抖。
“现在……”他低下头,滚烫的唇擦过她的耳廓,引起一阵战栗,“该交作业了。”
话音未落,他滚烫的唇便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和积累了半年的渴望,狠狠地覆了上来!
这个吻,比半年前那个带着毁灭气息的吻更加熟练,更加深入,也更加……缠绵悱恻。他不再满足于唇瓣的厮磨,灵巧的舌长驱直入,带着一种磨人的耐心,细细品尝着她的每一寸甜美,勾缠着她的柔软,汲取着她的气息。
左缨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大脑缺氧,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双手无意识地攀上他宽阔的肩膀,指尖陷入他衬衫的布料里。
霍凛的大手在她后背游移,找到礼服的隐形拉链,轻轻一拉——
丝绒礼服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堆叠在脚踝。微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颗粒。左缨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霍凛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一边加深着这个令人窒息的吻,一边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左缨惊呼一声,唇齿间的呜咽被霍凛尽数吞没。他抱着她,几步走到休息室中央宽大的沙发上,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她放下。
沙发柔软而富有弹性。
霍凛高大的身躯随即覆了上来。他撑在她身体两侧,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灼灼地凝视着她,里面燃烧的情欲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点燃。
“霍太太……”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预习结束。”
“现在……”
他低下头,滚烫的吻沿着她优美的颈线一路向下,带着虔诚和渴望,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烙下一个个滚烫的印记。大手抚过她玲珑的曲线,点燃一簇簇陌生的火焰。
“正式开拍。”
衣衫在无声中褪尽。
黑暗中,喘息声和细碎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奏响最原始的乐章。落地窗外,是浩瀚的星空和无垠的大海,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沙滩,如同永恒的伴奏。
从阴谋开始的靠近,到以爱为名的沉沦。
从针锋相对的试探,到生死相许的交付。
复仇女神最终跌入了她亲手撩拨起的、名为霍凛的烈焰之中。
心甘情愿,万劫不复。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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