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自我——《献给艾米莉的玫瑰花》中“他者”的研究
压抑的自我——《献给艾米莉的玫瑰花》中“他者”的研究
北京林业大学 成晓敏
摘 要:《献给艾米莉的玫瑰花》是威廉·福克纳著名的短篇小说。小说的主人公艾米莉小姐从出生开始就受到父权制和南方传统思想文化的禁锢,使她逐渐被杰斐逊镇居民﹑父亲及恋人荷默他者化。尽管她曾多次试图摆脱“他者”的身份,却总以失败告终。本文试图探索第一人称复数“我们”和第三人称复数“他们”在“他者”身份的体现,帮助我们看到最后艾米莉做出疯狂举动的真正原因。
关键词:第一人称复数“我们” 第三人称复数“他们” 他者
一、导言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威廉·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1897–1962),是美国文学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一生共写了19部长篇小说和120多篇短篇小说,其中15部长篇小说与绝大多数短篇小说都发生在约克纳帕塔法县(Yoknapataw pha County),称为“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张伯香,1999:17)。 《献给艾米莉的玫瑰花》(A Rose for Emily)是威廉·福克纳最负盛名的短篇小说之一。小说的故事发生在美国杰斐逊镇,主人公艾米莉从小就生活在父亲的庇护下,父亲为了维护自己家族的尊严,将所有登门示好的男士都拒之门外,直到艾米莉成为一个老处女。而父亲的去世对艾米莉而言,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大门的艾米莉完全不知外界的变化,她顽固不化,拒绝接受改变,甚至不愿相信父亲去世的事实,曾一度不让她父亲下葬。接着,艾米莉不顾世俗观念,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来小镇修铁路的北方佬荷默·伯隆(Homer Barron)。但当得知伯隆无意成家并要远行时,艾米莉为了留住自己的恋人,选择将其毒死,并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她死后,人们才发现真相。从她悲惨的一生来看,她彷徨在南方旧传统和北方新文化之间,逐渐被父亲﹑恋人和杰斐逊镇的街坊邻居他者化,她不断压抑自我,最后做出疯狂举动,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这篇小说同时采用多重叙述视角。既有第一人称“我们”的叙述视角又有第三人称“他们”的叙述视角。程锡麟(2005:68)认为文章中的“我们”指代模糊,在第一章中,像是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叙述,而在其余四章,更像是处于故事的边缘的人在进行观察、追忆往事。曹素萍(2010:78)认为第一人称复数叙述者既是自己社区的代言人,又是一群与艾米莉同时代﹑曾追求过她的男性居民。李丹妹﹑邹德刚(2011 :103)则是对小说的“他们”进行研究,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基于前人的研究,本文将探索小说中第一人称复数“我们”和第三人称复数“他们”在主人公“他者”身份上的体现。
二、第一人称复数“我们”对“他者”身份的体现
所谓“他者”,简单的来说就是与“自我”相对而存在的容易被忽视的一方,这一概念常出现于西方后殖民理论中,西方人常被认为是带有主体意识的“自我”,而与之相对应的殖民地人民则被认为是“殖民地的他者”,简称“他者”。从这我们就可以看出“他者”与“自我”这两个概念是相对的,西方人将“自我”以外的世界称为“他者”,使两者完全对立起来,但这种对立的联系却又是不能被忽略的,“他者”虽处在被忽视的地位,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确定和认识“自我”,没有“他者”对比参照的“自我”是无法确定与认识的(武丽媛,张巧毅,2016:105)。
文中多次出现第一人称复数代词“我们”,当叙述者以第一人称进行叙述时,叙述者即是故事中的扮演者,其所叙述的事件都是自己亲听、亲见、亲感、亲闻的,叙述者只是借助某个人物传达这一切而已(李碧云,2008:56)。同时读者会感觉自己好像在与当事人对话一样,身临其境,栩栩如生。
从小说一开始,“‘我们’全镇的人都来参加她的葬礼……”(威廉·福克纳,2001:41),可见“我们”指的是目睹了发生在艾米莉身上一切的杰斐逊镇上的街坊邻居。在第二章,从“‘我们’把这家人一直看作一幅画中的人物:身段苗条、穿着白衣的艾米莉小姐立在背后,她父亲叉开双脚的侧影在前面,背对艾米莉,手执一根马鞭,一扇向后开的前门恰好嵌住了他们俩的身影。因此当她年近三十,尚未婚配时,‘我们’实在没有喜幸的心理,只是觉得先前的看法得到了证实。即令她家有着疯癫的血液吧,如果真有一切机会摆在她面前,她也不至于断然放过”(威廉·福克纳,2001:45),和“当时‘我们’还没有说她发疯。‘我们’相信她这样做是控制不了自己。‘我们’还记得她父亲赶走了所有的青年男子,并且‘我们’也知道……”(威廉·福克纳,2001:45)两段可见,“我们”并不是和其他居民一样,认为她疯了,不愿埋葬自己的父亲,此时的“我们”更像是一群与艾米丽年龄相仿﹑曾追求过她的男性居民,“我们”爱慕着艾米莉,但她父亲却把“我们”全赶走了。
在第三章,“逢到礼拜天的下午‘我们’就看到他和艾米莉小姐一齐驾着轻便马车出游了。那辆黄轮车配上从马房挑出的栗色辕马,十分相称”(威廉·福克纳,2001:46),这儿的“我们”仍是曾追求过她的男性青年。同时小说用“老一辈人”“下一辈人”“他们”“她们”等不同人称代词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的“我们”对艾米莉的看法是与镇上其他居民不同。在第四章,“我们”出现的次数最多。“我们”都说“她要自杀了”(威廉·福克纳,2001:48),“我们”也都说“这是再好没有的事”(威廉·福克纳,2001:48),我们还说“她要嫁给他了”(威廉·福克纳,2001:48)……,在这章中,所有的“我们”都指镇上的居民。在第五章,“‘我们’已经知道,楼上那块地方有一个房间,四十年来从没有人见到过,要进去得把门撬开”(威廉·福克纳,2001:51)。“‘我们’才注意到旁边那只枕头上有人头压过的痕迹”(威廉·福克纳,2001:51)。“我们”作为一个目睹全过程的镇上居民,对所看到的没有表现一点惊吓,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房间里充满了灰尘,坟墓的气味覆盖了整间房。房间里有褪色的玫瑰色窗帘,玫瑰色的灯罩……而荷默·伯隆的尸体就躺在那里。此时“我们”发现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了。
通过分析,可以看到小说中第一人称复数叙述者“我们”既是自己社区的代言人,又道出了自己的心声,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一群与艾米丽同时代的、追求过她的男性居民。而故事里的杰斐逊镇是美国农业的南方男权制度体系的一个缩影,在这样的制度体系中,艾米莉是毫无自我的“他者”,她永远都处于被界定被固定的地位(李荣睿,2007:183)。综上所述,第一人称“我们”在“他者”身份上的体现就是“我们”仰慕﹑爱戴着艾米莉,对艾米莉小姐充满好奇心。
三、第三人称复数“他们”是对“他者”身份的体现
第三人称叙述视角通常采用复数第三人称代词“他们”,当用第三人称进行写作时,叙述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将自己所知道的一步步娓娓道来,叙说给观众听。这种叙说可以超越空间、时间的限制,灵活转换,增强感染力。同时,使用第三人称,拉开了叙说者与叙说对象之间的距离,使我们有了更大的想象力,从多角度丰富叙述对象,更全面地认识艾米莉的一举一动(张莉莉,2014:192)。
在第一章,通过“我们”讲述了艾米莉的葬礼和“征税”事件,接着视角转为“他们”,“他们”给她寄去了一张纳税通知单,“他们”开了个特别会议,“他们”到访了艾米莉的房子,由全知的叙述者变为有限的视角。特别在这段话的描述中:“她一进屋,‘他们’全都站了起来。一个小模小样,腰圆体胖的女人,穿了一身黑服,一条细细的金表链拖到腰部,落到腰带里去了,一根乌木拐杖支撑着她的身体,拐杖头的镶金已经失去了光泽。她的身架矮小,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在别的女人身上显得不过是丰满,而她却给人以肥大的感觉。她看上去像长久泡在死水中的一具死尸,肿胀发白”(威廉·福克纳,2001:43)。“他们”直接以自己观察到的有限视角对艾米莉进行了第一次细致的描述,让我们对艾米莉有了一个初步印象。
在第二章,“她就这样把‘他们’连人带马地打败了,正如三十年前为了那股气味的事战胜了‘他们’的父辈一样”(威廉·福克纳,2001:43),“‘他们’打开了地窖门,在那里和所有的外屋里都撒上了石灰”(威廉·福克纳,2001:44)……,按照时间的发展,“他们”应该指的是老一辈,而“我们”指的是镇上的居民,但文中并没有对“我们”对气味的看法给出描写,可见,“我们”可能压根不知道气味这件事,所以“我们”不可能是全知叙述者。
在第三章,通过“我们”又首次介绍了艾米莉的恋人荷默·伯隆,“‘我们’都高兴地看到艾米莉小姐多少有了一点寄托”(威廉·福克纳,2001:46),而“‘他们’却只是说:可怜的艾米莉,她的亲属应该来到她的身边”(威廉·福克纳,2001:46)。两者不同的态度可以反映,艾米莉与伯隆的正常交往在镇上人看来是极其伤风败俗的,他们不同的社会地位,注定他们的交往是个玩笑,可见种族主义、陈旧的传统文化早已渗透到南方人的骨髓里(李珊珊,许国彩,2013:104)。
在第四章,“我们”指镇上居民,而“他们”指艾米莉与伯隆,“我们”一会说“他们”要结婚了。一会说她还得说服他呢,一会说她要自杀了,一会说艾米莉小姐去过首饰店,通过我们所说内容的变化,可以看到两者关系的不稳定。而“我们”宁愿让艾米莉死也不愿让她嫁给北方佬,但艾米莉小姐却不接受传统。“一位邻居亲眼看见那个黑人在一天黄昏时分打开厨房门让他进去了。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荷默·伯隆”(威廉·福克纳,2001:49)。艾米莉选择了与恋人永远待在一起,而“我们”却束手无策,只能学着接受,学着肯定,努力成为“他们”的一部分。
在第五章,“‘我们’已经知道,楼上那块地方有一个房间,四十年来从没有人见到过,要进去得把门撬开。‘他们’等到艾米莉小姐安葬之后,才设法开门”(威廉·福克纳,2001:51)。这句话同时将“我们”与“他们”放在一起,“我们”是指镇上居民,而“他们”无论指堂姐妹,老年男人还是镇上居民似乎都可以。“我们”像是一部照相机仔细地观察和记录着房间里的细节,最后为我们解开了一个多年悬而未解的谜。
由此可见,“他们”既指小镇的老一辈人,又指“荷默·伯隆和艾米莉”。作为老一辈人,“他们”是南方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的象征,“他们”为了留住那美好的回忆和过去的荣耀,竭尽全力去维护南方旧的价值观,保留传统的风俗习惯。而艾米莉的社会地位赋予了她相应的扮演角色——作为南方庄园的一个淑女,她必须牢记自己的“神圣职责”,即担当南方文化的偶像。可以说,艾米莉是传统社会的缩影,被充满希望的北方文化排除在外,沦为前进时代的他者。此时的“他们”在“他者”理论上的体现是他们作为传统思想的象征,禁锢着艾米莉的前进。作为荷默·伯隆,他代表的是见多识广和缺乏责任的北方的新生文化,是工业时代的产物,而艾米莉是鄙视新生事物、挣扎在南方没落文化的遗物。最后当得知荷默无意结婚时,艾米莉对美好爱情的梦想彻底破灭了,他的绝情将艾米莉推入阴暗﹑扭曲的心灵深渊(魏来贵,2016:23)。可以说,爱上荷默使艾米莉开始迷失自我,最后陷入失败爱情他者的深渊。此时的“他们”在“他者”理论上的体现是“他们”作为南方传统文化的入侵者,吸引着艾米莉的注意,但同时因为两者本质文化的不同,导致最后艾米莉成为失败爱情的他者。
四、结论
文中的叙述视角不管是“我们”还是“他们”,不管是镇上的居民,还是与艾米莉同时代的男性青年,可以看到这些人一直在观察着艾米莉的一举一动,他们对艾米莉的评价干预着艾米莉的正常生活。在小镇传统的南方社会文化和父权制的多重干涉之下,艾米莉错失了很多融入社会和投入爱情的机会。她顽固石化的传统思想,导致最后她开始人格分裂,人性扭曲。为了获取与恋人的长久爱情,而选择将其毒死,这场恋爱也演变为她维护南方传统制度的行动。很多人不曾理解艾米莉的做法,认为她是残忍的,可怕的,但当我们看到她周围的居民以及她所处的家庭和时代时,我们不禁为她怜惜,作为社会的牺牲品,她曾为摆脱他者做出过努力,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从出生时,就受到父权社会的压迫,她几乎不曾离开过大门,也未曾与其他男士交往过。她不曾知道时代的变化,也不愿接受父亲的去世。这些点点滴滴的映射,使得最后当悲剧的发生时,我们不应该感到震惊。父权制与南方传统的思想文化是导致艾米莉悲剧的主要原因。在小说中,福克纳通过对贵族后裔艾米莉小姐悲惨命运的描写,不仅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扭曲与社会的不公,更让人们看到了南方社会发展的种种问题与罪恶,控诉了战争﹑工业文明﹑父权制社会等对人类的不良影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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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张莉莉.《献给艾米莉的一朵玫瑰花》视角探寻[J]. 技术科技,2014,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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