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回乡》

对我来说，故乡是一段记忆。时隔多年，回乡的心情倒更加急切了，这次回乡，在县里匆匆见了几个老友，又急忙赶回故乡了。

故乡距县城约一小时车程，快到家时山路变得十分崎岖，车辆不能直达，是故下了班车，还得步行一段路程。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城市里，过惯安逸生活的人来说，在这样陡峭的山路上行走，那可真是件苦差事，但是对我来说，这倒别有一番趣味，因为故乡的静美，总能给我心旷神怡的感觉。

很多年过去了，故乡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曲弯的路无穷无尽地往远处延伸，一望无边；色彩斑驳的小山开满了野花，蜂蝶在其间飞舞；古旧的房屋，还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于是，我以为故乡同记忆中一样没有变。

到家时，父亲已经备下了饭菜，知道我要回来，他特意炒了腊瘦肉。腊肉是父亲款待客人的最高礼遇，小时候家穷，只有来了客人，他才会做一碗香喷的炒腊肉，但是数量也并不多，他怕我上桌子吃相难看，怠慢了来客，就留下一点，让我独自待在厨房里悄声吃。

现在，家里光景好了，可平常他照样舍不得吃肉，但来了客人，他总会炒一大盘款待。吃午饭的时候，他不停地给我夹菜，要我多吃点，他大约是担心我跟小时候一样吃不饱。父亲一直对我很好，其实，我更希望他对自己好点，不要总那么节俭……

午饭后，我打算上小队转转，我邀了父亲同去。出门过了一条小路，是一带人家，所经过的地方，都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它们却总给我种陌生感觉。父亲告诉我，近几年来，青年们都外出打工或搬城里住了，小队现在不比从前，变得十分冷清。是的，冷清了，冷清得我都不认识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乡。小队本有三十多户人家，一半以上的都搬走了，只有部分人家还有老人在住，这些老人多数人都不认识我了，只少数人说了名字，还能依稀记得！原来，在这个一度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我早成了个外人。

我突然莫名地起了一丝失望，我顿住了脚步，对父亲说，爸，咱回家吧？父亲应允了，他总是这样，这样听我话，就像当初从大学毕业时，我告诉他我不愿回穷乡僻壤的县里工作，就留省城打拼一样。可现在，我再不敢对他说，我打算回乡谋生活的心思了！

“程，是你吗？”一个很小的声音叫我。居然还有人识得我？我速即朝声音方向探去，只见一个四十上下光景的男子，面容消瘦，色枯黄，怯怯地站在竹子下询问我，可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你是？我问道。我的话令他更胆怯了。父亲忙上前介绍，程子，这是章子，章子，这是我家程子，你两以前可是最好的朋友。他是章子？我在心里画了千百个问号。

章子比我大七八岁，那时候他肤色白皙，脸庞圆嘟嘟的，是一张西瓜脸，他穿着整洁，是一副阔少爷样。儿时，我们到河里抓泥鳅、螃蟹和鳝鱼，章子身手皎洁，总能抓到最大的，他简直是我的榜样，脑海里一时闪出一个活泼的少年来。然而，眼前这个章子，只是一个陌生的人。

我要他上家里坐坐，他傻里傻气笑了笑，推辞道，我家里还有事，再说也不便打搅你！话毕，即刻转身走了，章子走得很慢，步子显得沉重而低沉！

晚饭时，父亲把章子这些年的生活经历告诉了我。章子是小队中唯一个没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他的家境十分困难，有过两次婚姻。前些年，他在外面做木工，前妻在家里操持家务，事个贤惠人，他们的男孩，也已在上初中了，日子过得格外有滋味。可一次变故却让章子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几年的一天，章子在骑摩托外出时，意外把一老人撞成了重伤，对方要求赔偿数万元，他与前妻只得外出打工还债，在打工过程中，前妻起了外心，跟别的男人走了。

章子只好一个人回了家，在队上平子的介绍下，章子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并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说也奇怪，生完小孩后，这女人性情突然起了大变话，没日没夜的找茬闹架，又好吃懒做！现在，章子的生活压力更大了，儿子上大学，两个女儿在县城上小学，处处要用钱，妻子又爱跟他胡闹，章子日子过得可苦了，你看他变得多苍老呀！

“章子，是个可怜人！”父亲补充道。他是个可怜人，父亲的话让我心里一震。我突然意识到，父亲何尝不是可怜人，他操劳了一辈子，为了妻子和儿子，伴着黄土和锄头，可他什么都没得到，除了满头的雪染白发，他甚至准备一个人待家里清冷地渡晚年。实际上，父亲在同情章子时，却没意识到自己也是值得同情的人。

下一个清晨，我离开故乡时，太阳正在小山边泛着淡黄色的光。此时，我又想起了父亲的话，“他是个可怜人”，其实，如果他愿意，真希望他来城里与我同住，可他深爱着他的故乡，爱得那么深沉！

16年7月31日作（作者：鐘一程）

作者简介：鐘一程，原名钟勇，90后新秀作家，“芳婉”主编，《劳动关系》杂志编辑。他文章的感情色彩和基调以清新、唯美、朦胧为主，其作品有小说《倾城》（未完）、《长河》（未完）、《风景》（未完）、《灰姑娘的心事》、《花未眠》、《受戒》、《雪夜》、《春之声》、《百合花》，散文《爱你如初》、《热爱生命》、《野百合》，诗歌《赞美》、《山中小诗》、《思念》（组诗）、《月下恋牡丹思乡》、《冬词》、《游西湖》、《云》、《风》等等。然而，对于鐘一程来说，创作一直在路上，其作品也还需更多沉淀与历练，正如他所说那样：我的文章尚不够成熟，文学创作是一辈子的事，我会通过不断地学习和沉淀，努力充实和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我要一直写下去！

注：文中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