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古文观止》,悟智慧人生。
《古文观止》的“观止”,意为“观之即止”,也就是说,本书所选的古文已经是尽善尽美的极致之作,看了这些之后,其他的古文就不必再看了。
被选入语文教材初中和高中的古文有23篇之多,可见其经典性。我们所耳熟能详的成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狡兔三窟、破釜沉舟、完璧归赵、门庭若市……都来自出书,是我国文学上的真正的启蒙教材。
今天读的是《子产却楚逆女以兵》选自《左传》,作者是左丘明。子产绝对是《古文观止》第二卷中出现最多的一个名字:子产告范宣子轻币、子产论尹何为邑、子产却楚逆女以兵、子产论政宽猛、子产坏晋馆垣。第二卷18篇中,子产出现在标题中的就有5篇,然后把这五篇挨在一起读。
本文记载了楚国假借联姻攻打郑国的图谋,而被郑国子产瓦解的故事。
楚国的公子围打算娶郑国大夫公孙段的女儿为妻,于是到郑国迎娶公孙氏。但是,郑国人没有让公子围进城,因为他带了大批军队来,郑人怕他对郑国不利。子产派了子羽与公子围交涉,公子围也派出太宰伯州与郑方谈判。子羽在谈判中软硬兼施,一针见血地指出公子围派兵暗藏着不利于郑国的阴谋。在子羽的逼迫下,公子围只好下令士兵解除武装后进城。。
原文:
楚公子围聘于郑1 ,且娶于公孙段氏2 。伍举为介 3。将入馆,郑人恶之。使行人子羽与之言 4,乃馆于外。
注释:
[1]公子围:春秋楚共王次子,名围,时任令尹。聘:访问。
[2]公孙段:郑国大夫。
[3]伍举:楚国大夫。介:副使。
[4]行人:掌管朝觐聘问的官员。
译文:
楚国的公子围到郑国访问,同时要迎娶公孙段家的女儿。楚大夫伍举作为公子围的副使。他们一行人将要进入郑国的宾馆,郑国人讨厌他们的到来,于是叫外事官员子羽去同他们商谈,于是他们便驻在了城外。
原文:
既聘,将以众逆 。子产患之,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 ,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 !”令尹使太宰伯州犁对曰 :“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 ,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 ,其蔑以复矣 。唯大夫图之。”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距违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 ?”
伍举知其有备也,请垂櫜而入 。许之。
注释:
[5]逆:迎接。
[6]褊(biǎn):狭小。
[7]墠(shàn):古代祭祀或会盟用的场地。
[8]令尹:楚国官名。太宰:管理王家内外事务的官员。
[9]贶(kuànɡ):赐。
[10]老:大臣。
[11]蔑:无。
[12]祧(tiāo):祖庙。
[13]垂櫜(ɡāo):倒悬箭袋。
译文:
访问的礼仪结束以后,公子围准备带领众多士兵进入郑国迎亲。子产因此而感到担心,派子羽前去推辞,说:“因为敝国窄小,不足以容纳跟随您的人,请求在郊外开辟行礼的场地,我们将在那里听候您的吩咐。”公子围命令太宰伯州犁回答说:“承蒙贵国国君恩赐我们的大夫围,对围说:‘将把丰家的女儿嫁给你作为妻室。’为此,公子围置办筵席,在宗庙里祭告了庄王、共王然后才前来。如果在郊外恩赐我们,就等于将贵国国君的恩赐弃于草野,这样一来,就使得我们的大夫围不能立于诸卿的行列里了。不仅如此,这也会使围蒙骗了他的先君,也就不能再做楚君的臣子,恐怕也没有脸回楚国去了,请大夫斟酌。”子羽说:“小国没有罪过,但全心依仗大国倒确实是罪过。我们本来想着依仗你们大国的庇护以使自己能过得安稳些,可是大国也许包藏祸心想来图谋我们。假如像郑国这样的小国失去依靠,依附于楚国的诸侯就会以郑国为戒,无不怨恨,于是开始违抗抵触楚君的命令,使楚君的命令不能畅通无阻地施行,这才是我们所担心的。如果不是这样,敝国本来就是用来招待人的大宾馆,我们怎么敢吝惜丰氏的祖庙,不让你们进城来成礼呢?”
伍举知道郑国有了防备,请求允许众人倒转弓箭袋进入城中,郑国这才答应了他们。
解析:
子产
(约前584年一前522年)姬姓,公孙氏,名侨,字子产,郑国贵族,春秋时期郑国执政(前543年一前522年)。他是政治家、法学家、外交家,以“宽猛相济”的治国理念闻名,被孔子誉为“古之遗爱”。子产在礼崩乐坏的时代,以理性与革新精神,为郑国赢得“小国大治”的声誉。
《子产却楚逆女以兵》是《左传》中的著名外交事件,展现了春秋时期郑国政治家子产(公孙侨)的外交智慧:
一、背景知识
1. 时代背景
春秋时期:诸侯争霸,小国夹在大国(如晋、楚)之间生存,需巧妙周旋。
郑国的处境:郑国地处中原,是晋楚争霸的前线,常被迫选边站,外交压力极大。
2. 人物背景
子产:郑国执政卿,以卓越的政治、外交才能闻名,主张“以礼治国”“小国事大以智”。
楚国:意图通过联姻控制郑国,实为政治威慑。
二、事件脉络
1. 起因
楚国公子围(后为楚灵王)借聘娶郑国公孙段之女为名,率军队入境,企图武力威胁郑国。
2. 子产的应对策略
拒绝楚兵入城:
子产识破楚国的“假联姻真威慑”意图,以“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小国无过错,依赖大国而不设防才是罪过)为由,拒绝楚军进入都城。
外交辞令:
通过委婉而坚定的言辞(如“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既维护郑国尊严,又避免直接激怒楚国。
军事准备:
暗中加强防御,展示郑国不惧战的姿态。
3. 结果
楚国被迫妥协,仅允许公子围带少量随从入城完成仪式,军事威胁被化解。
三、具体内容分析
1. 外交智慧
礼与力的平衡:
子产以周礼为名(“婚姻需诚,岂能以兵?”)驳斥楚国,同时以武力为后盾。
小国生存之道:
通过“以理抗强”维护主权,避免直接冲突(类似案例见《左传·烛之武退秦师》)。
2. 政治逻辑
春秋无义战:
大国常借礼仪之名行霸权之实,小国需灵活应对。
辞令的艺术:
子产善用“婉而多讽”的春秋笔法,体现《左传》“微而显,志而晦”的叙事风格。
3.历史意义
成为后世外交典范,展现弱国通过智慧维护利益的可能。
反映春秋时期“礼崩乐坏”下,传统礼仪与现实政治的博弈。
四、延伸思考
1. 与类似事件的对比
对比《晏子春秋》中晏婴应对楚王的案例,可见春秋外交家“不辱使命”的共同特点。
与郑国子产“铸刑书”改革结合,理解其“以法治国”与“以礼外交”的统一性。
2. 现代启示
弱国在国际博弈中如何利用规则、道义制约强国。
外交中“软实力”与“硬实力”的配合运用。
五、关键原文摘录
《左传·昭公元年》载:
“侨闻文公之为盟主也……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
(子产以晋文公尊礼为例,暗示楚国失礼,迫使楚人退兵。)
通过这一事件,可深入理解春秋时期的外交策略、政治智慧,以及《左传》叙事中“寓褒贬于言行”的史学笔法。
六 写作手法
子羽以郑国地小,不能容众的理由拒绝楚公子进城迎亲,这样写表面上看是说郑国地小,实际上是说楚公子不必带那么多的兵入城,语言柔中带刚。面对楚国太宰几近无懈可击的反驳,子羽直接斥责楚公子此举是“包藏祸心”,之后又说楚国对郑国有阴谋、有野心,既回避了楚国太宰的质疑,又不留给对方反驳的余地。此文通篇不离“包藏祸心”四字,前半部分故作遮掩,后半部分一语道破;前半部分曲得好,后半部分直得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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